库洛姆的到来毫无预兆,但他很快就察觉到了世界的变化。
城岛犬和柿本千种不见踪影,与六道骸的联系也变得若有若无。
“犬?千种?”库洛姆抱紧怀中的三叉戟,“骸大人……”
这里,比她所处的世界破旧多了。
与此同时,暂驻日本的入江正一电脑屏幕上,一个显眼的红色标记不停闪烁。
“这种强度的反应……”入江正一扶正眼镜,“错不了,绝对是彭格列指环。”
地图一点点放大,入江正一看着坐标陷入沉思。
“黑曜啊……”他大概知道是谁了。
那边守着的,可是个极其傲慢的家伙。
伸手招来切尔贝罗:“传令,请务必活捉。”
……
真正让时淮发笑的不只是库洛姆到来的消息,还有六道骸已经沦落到给敌人当宠物这件事。
库洛姆遇敌的过程他原本是不太清楚的,奈何六道骸人实在闲,总忍不住多嘴两句。
关键时候“弑主”,帮助库洛姆反杀,也只有黑曜那一群人会觉得六道骸神通广大。
时淮只觉得六道骸又凄惨又好笑。
一会儿被关进水牢,一会儿又被收进匣子。
六道骸在被关禁闭方面秀得可谓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再说一次,只是附身在敌人的匣兵器里而已。’
况且匣宠物被收进匣子的时候,他的意识并不会投放在匣宠物身上。
匣子的种类极具多样化,融合了动物仿生学的动物匣便是其中之一。
动物匣最大的特点便是在构架方面跳出了一般武器的限制,以动物为原型创造出了一种全新的辅助作战兵器。
甚至在时淮看来,那些匣宠物已经不能被简单的称作兵器。
那些以死气之炎为血肉的动物们完美继承了使用者的意志,已经具备了生命最基本的特征。
最直接的表现就是匣宠物会和真正的动物一样,对时淮有着本能的亲近。
如果不是刚来到这个时代他反应够快,直接把拒绝进攻的匣宠物打回原形,白兰的研究内容可能还要加上一条用匣宠物骚扰他。
当着白兰的面,时淮不能嘲讽得太明显,于是只能在脑子里敷衍:‘嗯嗯,我知道了,小猫头鹰。’
‘是枭。’
时淮继续敷衍:‘好的,枭骸哥。’
契约的另一端忽然陷入死寂,看样子暂时不想跟时淮沟通。
时淮顿感无趣:“游戏也玩完了,还有事吗?”
“没有。”白兰懂事地把纸牌收好,反手又掏出一包,“时酱要尝尝吗?”
时淮瞥了他一眼。
这段时间白兰一直表现出陪他慢慢耗的表象,没想到也是个一有进展就想把游戏打通关的性子。
“要不我再陪你玩一把?”他指着白兰帮他打开的白匣子。
也不知是不是听出了时淮的言外之意,白兰见好就收:“还是算了,时酱觉得无聊的游戏,玩一次就够了。”
他拿起两个白色的匣子,将丢在桌上。
“那么接下来的时间,时酱可以接着清静。”
办公室的门刚一闭合,白兰就将时淮两个白匣子丢给一旁的下属:“对比匣子构架的异常部位。”
强行给匣子注入属性不符的火焰,匣子内部链路会根据火焰波动不同而留下不同的痕迹。
链路构架越精密,痕迹的特征就越明显。
门板的隔音很好,在时淮的五感面前形同虚设。
时淮翻了个身,面向沙发背,装作什么都听不到似的打了个哈欠。
研究吧研究吧,最好研究出点和夜之炎适配度高的小玩意让他玩玩。
如果能发现火焰同化的迹象就更好了。
没了店长和彭格列,他只能嫖一下白兰这边的技术。
白兰的知识储备是他见过的人里最广阔的,不会连夜之炎的波动都看不出来。
至于白兰是否会研究出什么对他不利的东西,时淮一点都不担心。
他在意的是另一件事。
‘你的心跳好像有点过快了。’装死的六道骸忽然诈尸,‘不要告诉我只是跟白兰玩了一场游戏,你的魂就被勾走了。’
时淮有种过往被人扒开的错觉。
他下意识摸上胸前的口袋,里边空空如也。
心中涌上一股毫无理由的焦躁,时淮对此并不陌生。
无非就是他那糟糕透顶的过往又被人看了一遍。
有人看到了被他抹杀的一双双充满祈求与憎恨的双眼,听到了他们对他无情的咒骂。
时淮再次望向窗外。
彭格列的试炼开始了吗?
‘试炼?’
六道骸抓住关键词,顿时了然。
每一代彭格列在继承指环后都会面临一场试炼。
在他们精神与肉体都濒临枯竭的时候,指环会将彭格列创立至今所犯下的全部罪孽都展露在继承者面前。
如果一定要找到有关比尔泽布的全部事迹,那试炼无疑是最详细也最写实的记载。
比尔泽布是彭格列罪孽的一部分,是一把浸润了敌人怨恨与恐惧的人形兵器。
背负与拒绝,延续与毁灭。
继承者需要给自己一个答案,那将是他们今后必须贯彻到底的意志与决心。
通过试炼,继承者将获得新生。
试炼失败,继承者也将顺势死去。
如果不是未来发生了这种事,沢田纲吉的试炼要很久才会开始,最起码能留出足够的准备时间。
现在试炼却在他不知道的地方开始了。
兔子纲快死了?
时淮以一种自我防护的姿态,将身体蜷缩在沙发的一角。
里包恩还不至于那么不靠谱,他不会让沢田纲吉面临必死的困境。
没想到连他都捉摸不透的小婴儿也会有着急的时候。
时淮有些不爽地呼出一口气。
他怎么确保现在的兔子纲能通过试炼?
以这样稚嫩的心态直面彭格列成立至今所犯下的罪,放眼整个里世界都是没有的。
‘你这是生气了?’六道骸声音里带着明显的愉悦。
他前不久刚在时淮那里看到沢田纲吉在黑曜挡在十年前的他和时淮之间。
时淮那时的眼神,简直像是要把他扔进绞肉机。
最后居然只给沢田纲吉不痛不痒的来了一下。
时淮垂下眼帘:‘没必要。’
‘哼,自欺欺人。’
水牢中,六道骸再次睁眼。
如果不是脸上套着用于呼吸的装置,六道骸大概也会忍不住嘲笑出声。
他动了动手指,一圈一圈环绕在身上的锁链便警告似的收紧。
黑暗、冰冷、窒息感全部传达给远在复仇者监狱之外的时淮。
忽然森冷的束缚感成功让时淮的思绪出现断层。
六道骸趁此机会,接着说道:‘你好像理所当然的把自己当成了彭格列的传承物之一。’
‘这个世界比尔泽布没有死在摇篮事件,而是在十年前的指环争夺战作为xANxUS的下属被击杀。’
没用的情报增加了。
‘哦?’时淮还是没忍住好奇:‘谁杀的?’
‘Kufufufu……’六道骸意味深长地笑了笑,‘一个不由分说就喜欢抱上来的家伙。’
回忆涌上时淮心头:‘……沢田纲吉?’
这么巧?这里是第一次时蓝波带他去过的未来?
‘看来你对他印象深刻。’六道骸调侃道。
能不印象深刻吗?
他被耍得晕头转向的次数可不多。
况且那么多碎片的记忆里,也只有一个是被兔子纲手掏心窝。
难怪那个成年兔耍他耍的那么得心应手,原来是天敌啊。
见时淮还有心思想东想西,六道骸缓缓道:‘所以你还是没有意识到吗?或许说已经到了下意识忽略的程度。’
‘什么?’时淮无所谓地晃了晃脑袋。
六道骸不禁开始深思十年前的自己为什么会被这么个智商随时掉线的玩意耍得团团转。
难道聪明人一但犯蠢,当真会这么惨不忍睹?
‘这个世界的你死以后,彭格列还是一样乌烟瘴气。’
特权、锋刃、威名、柔软、财富、忠诚。
彭格列的宝剑曾拥有的一切,都被瓦里亚第一时间攥在手中。
而他曾经的背负,早在十年的时光中沉没。
‘彭格列现在所遭遇的变故,也不过是因为一个名叫白兰的外人造成的。’
比尔泽布的离去没有对彭格列造成任何改变。
已经没有比尔泽布了。
无人可见的地方,透明的火焰正在嘶吼,无色无声。
‘你不是被选择的一方。’六道骸干脆直接说明,‘你有选择权。’
什么啊,就这种事。
‘我知道。’时淮望着天花板,‘这就是我的选择。’
就凭彭格列那几个把心软当饭吃的首领怎么舍得拴住他?
化作执念束缚他的,改变他火焰的,一直都只是那几个人。
不管死多少次,换多少名字,他还是会不甘心。
这些人要对他避而不见到什么时候!
你们知道吗,留下来的斯佩多先生,在二世离世后,也丢下他不见了。
……
“为什么?”
彭格列底下基地,沢田纲吉有些狼狈地站起身。
在他两侧,由近到远分别站着八道威严的身影。
他们的武器上,无一不燃烧着令他熟悉的火焰。
然而沢田纲吉目不斜视,直直看着队伍的另一端。
对面人眉心火焰沉稳,燃烧着跨越时间的生生不息。
他翘着二郎腿,却显出股正襟危坐的端庄,两手交握随意搭在腿上。
视线交接,两人便察觉到一层微弱的隔阂。
沢田纲吉握紧手心。
心脏鼓动脉搏,奔流的血液昭示着那人的身份。
彭格列初代建立者——Giotto。
他曾在狱寺隼人口中听到过很多次彭格列初代的事迹,也从里包恩那里看到过他的照片。
连时淮珍视的怀表里,最显眼的位子也留给了眼前这个与自己有七八分像的人。
沢田纲吉挺直脊背,对上Giotto的视线后,脸上闪过一丝不解:“你……”
金红的瞳孔静静注视着沢田纲吉,似乎在等他把未问完的问题问全。
沢田纲吉说不清那双眼睛所要表达的情绪。
愧疚?坚定?思念?又或者是爱?
微弱的隔阂似乎消融了不少。
“你也在难过?为什么?”沢田纲吉临到嘴边的问题换了一个。
最煎熬的,难过的,难道不该是时淮吗?
为什么掩藏在那双眼睛之下的悲伤会令他也感到窒息?
Giotto只是对着他温和地笑笑:“那么,你准备好背负彭格列的一切了吗?”
那些充斥着暴力与野蛮的杀戮,构成了彭格列成立至今的罪孽与荣耀。
沢田纲吉看着没有一丝污秽气息的初代,心中疑惑与怒火不减反增。
“既然你也在乎时淮,为什么还会选择不告而别?”
他想起指环战前里包恩对时淮许诺能见到某人,想起了手指划过时淮手臂时虚无的触感。
也想起了时淮听到他说出“自由”时笼罩的麻木与悲伤。
“你知道他有多难过吗!”
面对突如其来的质问,Giotto脸上还是挂着一成不变的温和:“所以,你要接受彭格列的一切吗?”
“你……”沢田纲吉涌上心头的冲动消退,怔怔地看着Giotto。
好奇怪。
Giotto无奈提醒了一句:“你留在这里的时间不多。”
沢田纲吉外界的身体还处在濒死状态,再不做出决定,继续追问下去的话……
“你会死。”号称彭格列最强的首领给出结论。
沢田纲吉这次回想起自己来到这里之前的经历。
被十年后云雀前辈困在密闭空间里,氧气和火焰都消耗一空。
“我……”沢田纲吉闭上眼。
硝烟和血腥味还萦绕在鼻尖,一双双惊恐的眼睛失去色彩,一声声恶毒的咒骂戛然而止。
死亡刺激着沢田纲吉的神经,这些在彭格列的历史中,都像普通人的呼吸一样平平无奇。
一道黑色的身影在画面中频繁出现,围绕在他周围的视线与咒骂几乎要将他淹没。
然而黑影只是麻木地用手中的细剑将嘈杂抹除。
那双漆黑麻木的眼睛,远不像沢田纲吉印象中那双暗金懒散平和。
“我……”沢田纲吉感觉自己吐出的每一个字都带着重量。
“我不要。”
沢田纲吉猛地睁开眼,眼睛深处仿佛有火焰在燃烧。
他的脊背挺得笔直,目光掠过每一任彭格列首领,最终停留在初代身上。
“我原本以为,我早就接受了时淮口中危险的里世界。”
到头来,他才发现里包恩和时淮将他保护的太好了,黑手党远比他想象中更加肮脏残酷。
他握紧拳头,橙色的火焰自指环上燃起。
这火焰是在他下定决心保护大家时才亮起的。
“我以为,为了保护大家,我什么都做得到。”
但是,现在的他不敢继承彭格列罪孽。
“这样的力量……”发觉自己没有继承的勇气后,沢田纲吉的声音反而更加坚定,“我宁可不要。”
他看着初代的眼睛,一字一句道:“如果要继承这种错误的历史,那就由我毁灭这样的彭格列!”
也许这样是为了保护与托付什么,但这样令人麻木的托付,没有人甘心接受。
Giotto发出一声轻不可闻的笑,自座椅上缓缓站起:“你的决心,我们感受到了。”
压抑的空间也随着他的动作豁然开朗,光亮自他脚下蔓延,将上下分做广阔无垠的天与海。
两人眉心的火焰交相辉映,无声跃动。
请大家记得我们的网站:品书中文(m.pinshuzw.com)家教:亿万兆分之一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