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皓说完这句便散了朝，搂着受到惊吓的姜云如走了。
卫晏洵看到躁乱的殿中，姬殊白看着离去的卫皓，脸上一片阴寒。
属于卫皓的大靖王朝迎来平和的几年，卫皓也从最开始的勤恳为政慢慢懈怠了，他在皇宫挖池堆土，为姜云如建了一座鸳鸯岛，时常带姜云如阵仗盛大地出行，到各处游玩赏景，临幸行宫，皇帝当得似神仙一样，对民间疾苦眼看不见，耳听不着。
场景又是一变，又是金戈铁马，姬殊白和洛重河带兵冲入了永章城，冲入了皇宫，卫皓在姜琢君等人的保护下仓皇而逃，最后被踩死在乱马之下。
皇宫被姬殊白控制住了，卫晏洵看到永国公领着几个兄弟冲进宫，指着姬殊白的鼻子大骂：
“孽障！你是要做什么？！还会造反了，你想自己当皇帝不成？我姬家百年来清清白白的名声，全被你毁尽了！”
“侄儿不敢。”
“你不敢？我看你胆子大得很！从今日起，我姬怀严绝食，我把话放在这儿，你要是敢篡位，我们姬家就没你这样的子孙！”
永国公拂袖而去，姬殊白则转身，继续默默筹备着登基大典。
而永国公也真的说到做到，一绝食就是三日。
龙袍做了出来，卫晏洵盯着姬殊白，脸色冷沉。
姬殊白果然意在皇位。
他一点都没有冤枉姬殊白。
他冷眼看着金銮殿前红色氍毹满铺，掌扇高举，黄幡扬动，一抹绣着金龙飞天的龙袍出现在殿门之前。
卫晏洵愕然。
怎么是十一弟？
朝臣们也惊呆了。
“十一殿下……不是被杀了吗？”
穿着龙袍的卫晏诚正色道：“三年前，成王欲灭口，朕被宫人所救，送到了宫外，偶然遇到了姬二公子，这几年，朕一直藏身在宫外，卫皓昏庸无道，姬殊白洛重河发动宫变，是朕的命令！”
十六岁的卫晏诚面颊还有些稚嫩，但已经显出了稳重的帝王之相。
国号没有变，江山的姓氏亦未改，继位者还是祯和皇帝的亲儿子，一切都是那么令人乐于接受。
卫晏诚对姬殊白道：“姬二哥，你说朕年纪尚小，先让人误以为登基的是你，之后变成是朕，大家便好接受了，可朕觉得还不如早些站出来，省得你挨那么多骂。”
姬殊白只是笑：“骂几句也不会掉块肉，陛下多虑了。”
姬殊白没有领官职，陪着卫晏诚做了两年皇帝，便要请辞离去。
“姬二哥，你要走？那朕怎么办哪？”
“陛下已经大了，处理政务也越发有见地，我已经快教不了陛下了，陛下理政之余，可有弃了读书？”
“没有，朕按姬二哥说的，睡前百页书，一直在看的，《帝鉴》、《群书治要》、四史都有看。”
“陛下做得对，多看书，多读史，体察民情，明辨忠奸，亲贤臣，远小人，以家国百姓为重，陛下能做到这些，便是天下百姓之幸。”
“所以，姬二哥是真的不留下来了吗？”
“天下无不散之宴席，陛下若感念我，便让我在民间看一看陛下治理的天下吧。晏诚——”
“好好做，做一个好皇帝。”
卫晏诚洒泪，以酒与他饯别。
“朕会的。”
……
眩晕，胀痛。
有一种坠入深海中窒息的感觉，卫晏洵摆动着胳膊，用力向上一挣，恍恍惚惚，青纱帐上的山水图案落入了眼底。
“醒了！陛下醒了！”
太医们欢天喜地，周太后扶着芷薇的手，急忙凑到了床前。
“洵儿你醒了！”
卫晏洵看着周太后激动得掉眼泪，呆楞了一会儿，忙伸手去为她拭泪。
“母后，儿臣无事！”
“你究竟是怎么了？突然就倒了，躺了三天，又是说梦话又是打摆子，太医们怎么都瞧不出症候？都快急死母后了！”
卫晏洵脸上挂汗，有些虚弱：“母后别担心，儿臣真的没有事。”
他左右看了看：“浅灵呢？”
周太后抿了抿嘴：“你出事的时候，是跟她在一起，齐枫说她有毒害你的嫌疑，把她关起来了，若不是母后阻止，齐枫都要上刑拷问了！”
卫晏洵脸一黑。
“谁让你这么做的！”
齐枫立刻跪了下来。
“卑职有罪，请陛下责罚，但郡主精于药与毒，确实嫌疑很大。”
“朕说没有就是没有！快把她放了……算了——”
卫晏洵下了地。
“朕自己去见她。”
有周太后相护，浅灵并未受太多苛待，只是被关在了勤政殿内的一间小房里，卫晏洵推门而入，一把将浅灵拥入怀中。
“让你受委屈了，我对不起你！”
他带了点不易察觉的哭腔，躯体也在颤抖。
浅灵皱了皱眉，把他推开了，也不愿看他。
“你若觉得对不起我，就放了他。你不放心他，大不了我把他带走，以后不会再回永章了。”
卫晏洵嘴里苦涩，苦得头晕脑胀，浅灵活生生的，可他还是会忍不住想到那座冰冷的墓碑，那冰冷的名字。
“我知道了。”他道，“很抱歉让你受了惊吓，你先回府去，我会给你一个交代。”
他送她出去，却看到满宫的妃嫔、皇子还有公主都等在门外，眼巴巴地看着他。
十二公主先开了口：“皇兄，不要降罪浅灵姐姐好不好？她身体还没好全呢。”
“是啊，”肖太嫔讨好地笑，“陛下，有什么事好商量，您才刚登基，打打杀杀的多不好，岳姑娘还是个姑娘家呢。”
卫晏洵没有多作解释：“回去吧，朕没有要罚浅灵。”
大家一颗心落下，都恭恭敬敬地行了礼。
卫晏洵多看了几眼十一皇子。
今生他养在母后膝下，资质上只会更好，才几年的工夫，便蜕变得如此从容稳重了。
他收回目光，送了浅灵出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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