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痛欲裂,像是灵魂被强行塞回一个狭窄的容器,每一寸都在叫嚣着排斥。
独孤沉甯的意识在黑暗中挣扎了许久,终于冲破了一层黏腻的屏障,重新感受到了身体的存在。
触觉先于视觉恢复,身下是柔软的云缎,鼻尖萦绕着一种过于甜腻的陌生香料气味。
这不是她习惯的清冷熏香。
记忆的碎片混乱地涌入:一个名唤冯茜的异世魂魄,如何趁她心神受创时强行占据了这具身体,那三年里,这魂魄顶着“抚宁长公主”的名号,却活得像个跳梁小丑,懦弱、讨好,尤其对那个驸马陈伦,几乎是卑躬屈膝,将自己和皇家的脸面丢得一干二净。
而此刻,门外正传来那个男人嚣张至极的咆哮。
“…冯茜!你给我出来!别以为躲在里面就没事了!柔儿已经有了我的骨肉,今日你答应也得答应,不答应也得答应!你这不下蛋的母鸡,还敢拦着本驸马纳妾?识相的就赶紧出来磕头认错!”
冯茜?呵,那个窃贼的名字。
而“不下蛋的母鸡”这种市井污言,竟敢用来辱骂当朝长公主?
独孤沉甯缓缓睁开眼,眼底是沉淀了三年死寂的寒冰。
她坐起身,赤足踏上冰凉的地面,走到梳妆台前。
镜子里映出的脸,依稀还是旧时轮廓,但眉宇间却添了几分陌生的怯懦痕迹,那是冯茜留下的印记。
她拿起一盒艳俗的胭脂,指尖用力,几乎要将瓷盒捏碎,随即嫌恶地丢开。
目光扫过室内,最终定格在墙上悬挂的、已然蒙尘的龙骨鞭。
这是父皇御赐,曾随她上过战场,饮过敌血的兵器,却被冯茜当成了装饰,真是明珠蒙尘。
门外的叫骂声愈发不堪入耳,夹杂着婢女带着哭腔的劝阻。
独孤沉甯走到墙边,取下沉甸甸的龙骨鞭。
鞭身入手,那种熟悉的、掌控生死的感觉瞬间回归。
她轻轻一振,灰尘簌簌落下,鞭梢在空中发出细微的破空声。
“开门。”
她的声音不高,带着久违的、属于抚宁长公主的威仪。
门外的喧嚣戛然而止,宫女颤抖着打开门。
阳光涌入,刺得人眼微眯。
驸马陈伦穿着一身招摇的锦袍,正指着守门的宫女骂得起劲,见门开了,习惯性地摆出居高临下的姿态,待看清门内之人时,猛地一怔。
站在那里的,依旧是那张脸,但眼神彻底变了。
不再是过去三年的惶恐、讨好或隐忍,而是一种深不见底的冰冷和平静,平静之下,是翻涌的杀意。
陈伦没来由地心底一寒,但长久以来的傲慢让他立刻压下了这丝异样,反而更加恼怒。
“你摆出这副死样子给谁看?还不快…”
“呜——啪!”
话未说完,凌厉的破空声撕裂空气!
第一鞭,狠辣无比地抽在陈伦的膝盖弯。
巨大的力量伴随着清晰的骨裂声,陈伦甚至没反应过来,剧痛便让他惨叫一声,噗通跪倒在地,脸瞬间扭曲。
“啊!我的腿!你…你敢…”
他疼得冷汗直冒,抬头惊恐地看着步步走近的独孤沉甯。
此时的独孤沉甯,在他眼中宛如索命的修罗。
她裙裾曳地,面容冷冽,手中的长鞭如同死神的触须。
第二鞭,毫不留情地抽在他另一条腿的相同位置。
“咔嚓!”
“额啊啊啊——!”陈伦的惨叫变成了绝望的嘶嚎,整个人瘫软在地,像一滩烂泥。
独孤沉甯走到他身边,绣鞋的底部,踩上了他因疼痛而痉挛的手指,缓缓用力碾压。
“啊——长公主…公主饶命…”
极致的痛苦终于击溃了他的傲慢,他开始求饶。
独孤沉甯俯视着他,声音冰冷如铁,“这三年,看来是让你忘了,谁才是主子。”
脚下再度用力,骨骼碎裂声令人牙酸。
“今日,便让你好好记住。”
她收回脚,仿佛沾了什么脏东西,将龙骨鞭递给旁边吓得魂不附体的宫女。
“拿去,用烈酒擦洗。”
“是…是,长公主。”宫女颤抖着接过染血的鞭子,如同捧着烫手的山芋,踉跄着退下。
“拖下去,别污了本宫的眼。”
侍卫们这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慌忙上前,像拖死狗一样将昏死过去、下身一片狼藉的陈伦拖离了现场,只留下地上那道刺目的血痕和一片死寂的庭院。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味和一种难以言喻的压抑。
方才还嚣张跋扈的驸马爷,转眼间就成了废人,这巨大的变故让所有在场的仆役侍卫都噤若寒蝉,连大气都不敢喘,只能深深地低下头,用眼角的余光敬畏地偷瞄着那个立在台阶上的身影。
独孤沉甯面无表情地看着地上的血痕,仿佛那只是不小心溅上的污水。
她微微蹙了蹙眉,不是为陈伦,而是为这污秽的气息沾染了她的地方。
独孤沉甯这才缓缓转身,目光扫过院内一众战战兢兢的下人。
她的视线所及之处,众人皆将头垂得更低。
“来人。”她淡淡开口。
立刻有机灵的内侍躬身小跑上前,“长公主殿下有何吩咐?”
“备水,本宫要沐浴。”她语气平静,仿佛刚才那场血腥的惩戒不过是随手拂去了衣袖上的灰尘,“用清荷露,水里加些薄荷叶。”
她需要洗去的,不仅仅是可能沾染上的些许血污,更是那异世魂魄占据这身体三年间留下的懦弱气息,以及今日亲手惩戒蠢货所带来的些许厌烦感。
清荷露的淡雅和薄荷的清凉,能让她更快地沉静下来,思考下一步的行动。
“是,奴才即刻去办!”
内侍连忙应声,快步退下去准备。
独孤沉甯不再理会众人,径直转身,步履平稳地走向寝殿深处。
阳光将她纤细挺直的背影拉长,投在染血的石阶上,竟有一种惊心动魄的冷冽之美。
寝殿内,热水很快备好,巨大的浴池中热气氤氲,清荷露的淡雅香气混合着薄荷的清凉弥漫开来,驱散了方才从外面带进来的一丝血腥气。
独孤沉甯屏退了左右侍奉的宫女,独自褪去沾染了尘嚣的衣裙,将自己浸入温热的水中。
热水包裹住身体,带来一丝舒缓。
她闭上眼,靠在池壁上,任由思绪沉浮。
陈伦不过是个开始,一个微不足道的信号,宣告着她独孤沉甯的回归。
真正的风暴,还在后面。
皇弟的昏聩,朝中的暗流,边关的隐患…这盘棋,才刚刚开始布局。
水汽朦胧中,她缓缓睁开眼,眸中一片清明冷澈,如古井寒潭,深不见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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