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与此同时，马赛季家的别墅厨房里，大家刚吃完饭。
让和张文洋已经打好了招呼，等会儿都要离开，张文洋要去忙工作，顺便带走季颖，两人一起相处，加深感情。
大哥一家在昨天就已经返回巴黎，二姐夫让也有业务要出差，将离开马赛一段日子。
春节假期在今天正式结束，大家都有些舍不得，正在依依惜别。
季父季母叫了几次小儿子，季齐都没出来，只说犯困要睡觉，连门都不开。
小儿子也是下午五点的航班要回国，和童韵文一起。
父母心里责怪小儿子不太懂事，连告别都不出现，却也无法勉强，还好是一家人，大家都不介意。
“小弟昨天和朋友出去喝酒，又跟人打架输了，心情不好……哎呀，小孩子嘛，小孩子嘛。”季颖掩口笑，嘲笑幺弟自尊心太强，只赢得却输不得。
昨晚半夜挂了个彩，一身酒气回来，然后倒头就睡，现在酒醒了知道害臊，连楼都不下了。
大姐解围，二姐跟上：“正常啊，男人嘛，要是夏天，码头那边的小酒馆，每天都有喝醉了打架斗殴的，酒醒来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父亲一脸愠色，显然这个春节，他对小儿子失望至极，不愿再说。
“季齐不愿来法国也好。”让穿好衣服，西装革履准备出门，他和张文洋季颖都要上游艇，亲自送老亲王遗骸回去，以示歉意，只是分开走，瞒着老婆和岳父母。
“中国这几年国际地位提高很快，在国内发展也很不错。”让手里拿着领带，对着老婆举了举。
季芳过去给他打领带，让抱着妻子亲了亲她的脸颊，柔情蜜意羡煞旁人。
他们夫妻感情多年如一日，蜜里调油，让人眼红。
季父季母没说话，大形势再好，他们这些老人也没什么感觉的，老人要的只是儿孙满堂，环绕膝下。
但也许松一松，别逼得太紧，是个好主意。
02
让刚走，张文洋还在书房忙最后一点工作，季齐就从楼上冲到了客厅。
“大姐，韵文失踪了。”他一句话石破天惊，所有人脸色都变了。
季颖惊得从沙发上弹起，满是惊愕。
季齐的脸已经不肿了，但颧骨还有嘴角，都有一块青紫没有褪去，他站在楼梯上，呆呆看着季颖，眼睛里有深切的，彻骨的愤怒和伤心。
“怎么失踪的？怎么会失踪？”季芳也忙问。
“半个小时前在格拉斯，警察也去了，调了监控，但一无所获，只能看到她被一个穿白西装的男人抱走，上了一辆黑色奔驰。”
他一直在睡觉，电话是万姿和警局同时打给他，铃声不停才把他吵醒的。
下午五点的航班，他、童韵文、陆景明和万姿一起走，除了陆景明在香港下，他们都回北京。
现在中午十二点，离去机场的时间没剩多少，童韵文失踪了？
张文洋也被惊动，从书房出来，站在楼梯上方往下看。
“我马上打电话给你姐夫，季齐你别急，我让他去找人。”季芳马上说，她去找手机。
季父站起来急得团团转，人是他们邀请来过年的，回去之前失踪，他如何向人家父母交代。
“别急，让去查，总能查到些什么的。”季颖安慰父母。
她抬头和楼梯上的张文洋对视了一眼，张文洋也转身去打电话了。
季齐盯着二姐，二姐和姐夫说了后没有挂电话，一直在等。电话没断，听得到姐夫在和旁人通电话，打听详情。
过了没几分钟，让用蹩脚的中文安慰妻子：“带人走的那人身份刚刚确认，是童小姐在酒吧认识的一个叫尤文的男人，游客身份。此人常年待在巴黎，是个混油子。”
靠外表骗女人，吃软饭，在富婆之间打转，前些日子被巴黎某富婆的老公捉奸在床，跑到戛纳躲难了，据说是个给钱啥都干的小人。
“怪童小姐识人不清，我会尽力去找，希望来得及。”让的漂亮话很快地把自己摘了出去，完全无辜。
季齐站在楼梯口，脸色发青。
03
书房里，张文洋的脸色也是阴沉得可怕，他听见手机里小亲王的第一第二第三助理在转来转去电话，却就是没送到纳塞尔本人手中，已经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纳塞尔提出的条件就是赔钱，赔物，赔人，物是他的好几个大家藏品，人就是西利亚兄弟和童韵文。
所有一切都好说，最后一个张文洋没答应，也没否决，只说人是自己太太请来的，出了问题大家都兜不住，在法国境内，人不能动。
其实谁都知道，在法国境内不能动，离开法国，自然也动不了。
童韵文可不是一人回京的，在空中也没办法大变活人，一旦落地北京，就更加没办法了。
在中国明目张胆劫人，又不是社会关系薄弱的素人，张文洋不敢，纳塞尔很明白。
但是张文洋没料到，说了不动不动的，却还是在临走前，纳塞尔没忍住。
他利用了之前给钱就办事的尤文，把人直接掳走，胆大包天。
现在应该上船了，还有7个小时开船，纳塞尔是铁了心，要让这个父亲最后看上的女人殉葬，和许家兄弟一样，当作最新鲜的祭品。
张文洋摔了电话，季颖推门进来。
季颖捡起地上的手机放回桌子：“不能承认这件事和我们有关，但是童韵文最好别死，她和那些蝼蚁不同，她要是死了，麻烦太多了。”
非常时期，他们已经准备低调行事了，谁料来了个天不怕地不怕的纳塞尔。
“他怎么突然胆子那么大，敢背着你掳人？”季颖皱眉。
和大小纳塞尔的关系，这十几年一直不错，虽然比不上让家族，但这样不给面子，太罕见了，季颖很是纳闷。
此刻她的脸上，依然带着浅笑，刚才在楼下的惊慌和担忧早就随风而去，她淡淡的，只关心自己的利益得失。
“我也奇怪呢，”张文洋摩挲了一下手机，声音沉沉，“最近我和让有些不合，他可能看出来了……”
张文洋吸了口气，微微笑了笑，摸了季颖的脸一下，“不怕，这家伙是想选边站呢，他这是找死。”
季颖握着他的手，两人掌心紧紧相贴，相视一笑。
至于童韵文的失踪，早就被他们丢在脑后，提都不提。
04
季齐一直站在楼梯口，所有人里面他的脸色最难看。
他一直在发呆，像在一片冰天雪地里迷失了方向的旅人一样，彷徨而痛苦着。
“季齐，你过来坐，我要你姐夫再去找了，一定要把那个尤文找到。”季芳过来拉弟弟，发现弟弟手脚冰凉，唇色发白。
季齐看着二姐，二姐依然如故，善良而温柔，他们家，父亲常年主外，性子偏强，母亲常年主内，性子偏温。
几个孩子中，最像母亲的是二姐和大哥，他们都没有什么野心，只想好好工作，偏偏天赋惊人。
“二姐……”季齐喊了一句，季芳刚抚上弟弟的脸，就碰到了他一脸滚烫的眼泪。
“季齐，”季芳心疼了起来，“你别哭，爸妈在那边呢，你哭了他们就更慌了，姐帮你找人，肯定能找到的。”
“二姐，”季齐哽咽道，“我不想这样的，为什么会这样？”
季芳软言细语安慰着，她以为幺弟的难过是因为女友的失踪，却不知道自己并没有猜中全部答案。
不远处客厅的季家父母担心地看着他们，克制住自己没有上来询问。
两姐弟顺着侧梯往上走到天台，阳光正好，他们走到遮阳伞底下，在沙发上坐下。
“如果韵文真出了什么事，害她的人我一个都不会原谅，这辈子都不会原谅。”季齐低声说，“二姐，无论这个人是谁。”
季芳不明所以，但从善如流点了点头：“当然不原谅，一个这么美好的女孩子要出了什么事……呸呸呸，不会出事的，你要相信你姐夫。”
季齐沉了沉：“二姐，你就那么相信姐夫吗？你觉得他不会骗你，不会对你虚与委蛇吗？”
季芳被这个问题问得一愣，她笑了起来，摇了摇头，笑弟弟问题的可笑。
05
“我相信他，他不会骗我。”她笃定地说。
“我和让认识的时候，是我对人生方向最迷茫的时候，季齐，二姐没你们想得那么坚强，在国外十几年，我有过非常脆弱，坚持不下去的时候，但是还好，我有他。”
季芳脸上浮现出一抹少女的娇羞，还有一层薄薄的红晕，那是即使结婚多年，依然深爱着的红晕。
他们相识十五年，结婚十二年，一起走过所有风雨，生了两个孩子，拥有最幸福的家庭。
“有一段时间，我认为孩子才是最重要的，那时候我很忽视你姐夫，我觉得只有血脉相通的孩子，才是最不可能离开我，抛弃我的，因为他们最需要我。”
“可是后来时间慢慢过去，她发现这是不对的，孩子会长大，总有一天会远走高飞，最后能相伴的，只有爱人。”
“那个心意相通的人，他才能陪你到人生的终点。”
“你怎么确定他能陪你到人生的终点？”季齐反问。
他承认孩子不应该承担父母的责任，那是大人们自己的事情，不应该把枷锁套在孩子身上，但是那个人，你怎么知道有没有选错？
他想起昨天在景明那边听到的所有信息，心如刀绞。
姐夫是军火商世家的继承人，二姐真的一点都不知道吗？
“我在酒吧里听到一些关于二姐夫的事，他的家族在法国甚至整个欧洲，都很有势力……”季齐轻声说。
季芳吸了口气，脸色微微变了变：“我知道，你是说他们家那些倒卖军火的亲戚吗？”
她低哑道：“但让和他们不一样，他没有涉足过家族生意，他向我发过誓，说自己不会涉黑涉毒，不会做任何违法的事情，践踏道德底线。”
她看着季齐，说得无比自信，“我相信你姐夫，比你们所有人都更相信他。”
季齐没再说话，他的心里像被谁用针刺，密密麻麻，丝丝拉拉地疼了起来。
他侧过头去看远处的风景，深呼吸了一下，压抑住情绪：“我希望二姐，你能永远幸福。”
06
季芳正要再说什么，手里的手机响了起来，是让打过来的，他告诉她那个尤文拿到了晚上的邀请函，会上游艇。
坐着日食号，和中东小亲王纳塞尔一起回国，去参加老亲王的葬礼。
“但具体他会不会来，什么时候上船，我们也不知道，这次小亲王邀请了四百多人，还不限带人上船，他那船，能装下千人，所以不可能一个个盯着。”
让满是为难，“我没法命令小亲王做事，但已经托人去打招呼了，会尽量找到童小姐，并保证她的安全。”
季芳挂了电话，看见季齐起身就要下楼，她喊了一声，季齐回头。
“我知道了，”季齐侧过脸，恢复了平静，“我现在去一趟戛纳那边，去安抚一下我的朋友，我……正好就不回来了。”
那你还回北京吗？
季芳想问，但没问。
季齐想起昨天醉醺醺时在小酒馆听到的那些话，那个主持人和老板的对话，他垂眸，眼睛里最后一点心软和缱绻褪去，剩下的只有冷漠。
“我去和爸妈打声招呼，告个别。”
季齐过来轻轻拥抱了一下季芳：“二姐，再见，希望你刚才和我说的那些话，能坚持到底，也希望如果有一天你发现这个世界不如你所期望的，你也能幸福下去。”
希望你还是我认识的那个二姐，也希望你不要太失望。
季芳一头雾水，看着弟弟一抱即放，极快地离开了天台，下了楼。
什么叫如果有一天？
季芳站在遮阳伞下，觉得方寸之外烈日灼人，阳光炙热，她看久了，觉得一切都是白花花的，像蒙了一层玻璃纸，看不真切。
如果真有自己看错人的一天，季芳在沙发上坐下，闭上眼沉默片刻后再睁开，感觉眼前清晰了许多，眼睛也不那么难过了。
她抿了抿唇，如果……
如果……真有那一天，她会让那个破坏她幸福的人，付出人世间最惨痛的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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