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摊边铁桶中熊熊燃烧的碳火为冬日带来少许的温暖。
录音机中有悠扬的歌声传出，随着偶尔经过的小风呜咽出萧瑟来。
铁桶的另一边，两名耄耋老者正在对弈。
一名高瘦，一名矮胖。
高瘦老者将棋子下定，笑道，“小杭子，有一段没见你了摆摊了。”
苏杭抬高声音，笑道，“郑爷爷，我得上学不是。”
郑姓老者笑起来，“对，学习重要，你小子是不是长高了？”
苏杭挠了挠头，“估计是吧，我也没量，您二老身体都还挺好？”
矮胖老头点点头，笑道“我比老家伙强点。”
郑老头无奈道，“老东西，这也比啊？”
苏杭笑道，“我看您二位差不多，都挺好。最近忙啥呢，也不见您二老出来遛弯。”
矮胖老头道，“一把老骨头了，还忙个屁，天冷，家里憋着呗。
郑老头赞同道，“这不下了雪，没风，就下来遛一遛。”
“这把岁数了，也就几个老兄弟坐一坐，下下棋。天一冷就不成了，只能在家，憋闷的厉害。”
苏杭笑道，“我记得您爱听京剧，在家看电视呗，那老娘们们唱的可好了。”
郑老头给了苏杭一个板栗，“你小子！”
矮胖老头笑道，“电视那玩意，家里没个孩子，弄不明白，听不着喽。”
苏杭想了想，“吴爷爷，您喊一嗓子，我放学就能给您弄啊。”
吴老头摇摇头，“知道你心好，爷爷们不看也没什么的。”
郑老头瞧了瞧苏杭脚边的收音机，“这玩意是录音机吧？现在还有这玩意呢？”
“有啊，我们学生学英语听歌都还用着呢。”
郑老头点点头，“我倒是会使这玩意，还是搁磁带吗？”
“对，磁带往里一搁，按个钮，就开唱。唱完一换面，接着来。”
吴老头好奇道，“有京剧的磁带吗？”
“有啊，蓝月书店就有不少。我这不多，最多三五盘。”
郑老头点点头，“这玩意贵不贵？”
“好点的几百上千都有，普通点的一两百就能拿下。”
“磁带啥价格？”
“十几二十块一盘吧。”
郑老头点点头，“那这样，我要一台，价格，新旧没关系，好使就行。”
吴老头笑道，“给爷爷也整一台，我可没老郑的排面，就见过这玩意，摸都没摸过。到时候你教教我。”
苏杭点点头，“成，给您二老整个差不多的。磁带我去买一趟，弄上十盘不同剧目的，您二老一人五盘，听完手上的，交换一下。”
郑老头点点头，“还是你小子聪明，你这放的什么玩意，你不是手上有磁带吗，给爷爷放一段。”
“得勒。”
苏杭小跑着进了院子。
吴老头叹了口气，“好孩子啊。”
郑老头点点头，笑道，“可不是，到时候小杭给整回来，你可别抠搜的。”
吴老头翻了个白眼，“我是那样的人吗？”
“可不就是吗？你说说你那点退休金能往哪花？给你那几个狼心狗肺的儿女？还是给你那几个几年见不到一面的孙子外孙？”
吴老头吹胡子瞪眼道，“你还说我呢，你家那个就孝顺了？”
郑老头嘿嘿笑道，“爱孝顺不孝顺，老子钱老子自己花。”
吴老头叹道，“你也别都怪儿女，咱自己也有问题。就像去年走了的老刘头，他那儿女够不孝的吧？人没了，该哭也是哭的狠，说到底，还是亲的。”
郑老头摇摇头，“亲个屁，人活着不管不顾，死了倒是哭起丧了！我看也就他那孙女还行，那一帮子儿女，我看着都恶心！”
“老刘那孙女，哎，确实不错，可惜他走的早了，要是多活几年，估摸着能过几年好日子。”
郑老头点点头，“小杭也是个懂事的。”
“要不俩孩子能玩到一块呢。”
“刘丫头也好久没来这边了吧。”
“是啊。”
苏杭出来时，俩老头默契的闭了嘴，将目光聚在棋盘之上。
苏杭将录音机中的磁带取出，选了一盘放了进去。
铿锵之声悠扬传出。
郑老头是懂行的，呵呵笑道，“沙家浜。”
苏杭竖起了大拇指，“您还真懂。”
老头瞪了瞪眼，“那是，老汉年轻那会走南闯北，啥场面没见过。”
吴老头笑起来，“你可别吹牛了，走了半辈子，最远也就到南河省。”
......
苏杭瞅着俩老头斗嘴，开心不已。
风渐大，有少女朝着小摊缓缓而来。
苏杭一怔，望着眼睛弯弯如月牙般的少女，疑惑道，“你怎么来了？”
少女笑靥如花，“路过...”
苏杭有些不信，“这也能路过？”
少女轻咳两声，有些尴尬道，“不戳穿我们还是好朋友。”
苏杭摊了摊手，“行吧，想来就来，下次挑个好天气。”
少女绕到铁桶前，烤了烤被冻的通红的小手，“好久没见了呀...”
“前天还看到你了。”
“有吗？”
“我看着你了，你没看到我。”
“怎么不喊我。”
“人多。”
“怕什么？”
“没怕。”
少女心中欢喜，“是不是有些在乎我？”
苏杭摇摇头，“你想太多了。最近在忙什么？”
少女掰着指头道，“好像没什么特别的，大部分时间都在看书，学校看，回家看。”
“很闷吧？”
“起初是有一些的，现在，好像慢慢适应了。”
“挺好，读书改变命运，这话不算假。”
“那你呢？”
“我？差不多，看书，写字，做卷子，偶尔摆摊。”
“摆摊是你的爱好吗？”
“算是，我喜欢社交。”
“社交？交朋友吗？”
苏杭摇摇头，“我爱社交，但不爱交朋友。”
少女似懂非懂，“我不太懂。”
苏杭瞧了瞧少女身上水洗痕迹严重的棉衣，笑道，“你这个年纪不需要太懂，长大自然会懂的。”
少女嫣然一笑，美得不可方物。
“可是，我们我们同岁呀。”
“不妨碍我比你懂得多。”
少女哦了一声，“我想坐一会...”
苏杭将位置让给少女，自己去小院拿了个马扎。
风声渐近，有小小的雪花飘落下来，落在少年少女身上，宁静且美好 。
两位老人会心一笑，郑老头抬头望了望天空，“又下起来了，该回家喽。”
吴老头点点头，将棋子与棋盘收起来，“今年的雪，来的还真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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