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别别！”陈娇连忙闪开：“你可别向我道歉，我可不敢当！”
韩文远苦笑：“您担当得起的……”
“你别给我戴高帽子，咱们有一说一。我年纪小，一个半吊子庸医，脾气又臭又狂妄，药材都认不全，也分不清它们的药性，还没有出师呢，就在外头招摇撞骗。”陈娇心眼小，爱记仇，韩文远贬低过她的话，全都一字不漏地还回去：“你不跟我计较，我就该感恩戴德了，怎么能担得起你的道歉，那不是不识好歹吗？”
韩文远听出陈娇话里的嘲讽，一张老脸羞臊得慌，肠子都悔青了。
妻子给儿子喂了陈娇开的药，吃过之后，疼痛减弱了，大概一刻钟后，彻底不痛了。
这是第一次吃药见效。
他听了之后，连忙追到葛郎中的医馆。
葛郎中根本没有见到陈娇，听他说完详情之后，只是语重心长道：“越是有本事的人，越是有自己的气性和傲骨，你们说的话，太伤人自尊心。若是想要小丫头继续治病，你们得拿出百分之一百的诚心。今日得不到她的原谅，再想找她治病，可就难了。”
“陈娘子，之前是我们有眼不识泰山，出言中伤了您。您大人有大量，莫与我们一般见识。”韩文远低声下气，态度十分诚恳：“您有什么要求，尽管提。”
“我这人没什么优点，就是心胸狭窄，小肚鸡肠。”陈娇软硬不吃，冷声道：“我之前说过，你们就算求我，我也不会治。你们心里肯定在想，这辈子就算是死，也不会来求我的吧？你们另请高明，我治不了。”
说完这句话，陈娇扭头就走。
忽然，一辆马车停在她面前。
“陈娘子，你等等！”韩夫人从马车上下来，急匆匆地拉住陈娇的手：“陈娘子，求求你给我们一次机会。
慎儿之前不是这样的人，从小到大，有名望的郎中，几乎都给他看过了，一直都没什么效用。
我们重金求医的名声传出去，许多医术不行的人也冒名而来，每次给慎儿治过之后，他的身体都要更差，更痛苦。
身体长期经受病痛的折磨，每天都要经历几次希望到绝望，他已经麻木了，不抱任何希望，对郎中很排斥，不是刻意针对你，瞧不起你。”
陈娇站住不动，韩夫人紧紧握住她的手臂，泣不成声，她看着心里很不是滋味。
“慎儿来了，我让他来给你道歉。”韩夫人满脸泪水，哽咽道：“不管你原不原谅他，他都欠你一个道歉。”
一只苍白的手马车里探出来，紧接着帘子掀开，一道清瘦的身影出来。
韩慎穿着黑色的长袍，皮肤很白，苍白得有点病态。大概是久病不愈，身体格外虚弱，瘦削的手搭在下人身上，才堪堪站稳身子。
他缓慢地来到陈娇面前，目光在她明丽娇艳的脸上停顿一瞬，别扭道：“今日一事，我向你道歉。”
之前他才在心里放狠话，死也不会求陈娇，半天都没过，他就被打脸了。
陈娇看向韩慎，他身上带着阴沉沉的气息，面对她的视线，他似乎不自在地转开脸。阳光照在他的脸上，他的眉头紧皱一下，仿佛习惯待在阴影里，这种光明令他很不舒服。
韩夫人见陈娇没开口，一颗心悬在嗓子眼，焦急道：“陈娘子，慎儿没有过一天正常人的生活，求求你给他一个机会，让他像个正常人一样活着。只要你肯救他，我做什么都愿意。”
说着，韩夫人屈膝要给陈娇跪下。
陈娇连忙扶住韩夫人：“你别跪，有话好好说。”
她见惯生死离别，遇见过无数个像韩夫人一样的母亲，为了孩子甘愿付出一切。
那种心酸、无奈、绝望，她之前每天都能见到。
可她仍旧会深受触动，为这一片慈母之心。
韩夫人惊喜过望，连忙朝韩文远和韩慎递眼色，让他们再求求陈娇。
韩文远恳求道：“陈娘子，你若肯救慎儿，便是韩家的恩人，只要是你的事情，我们便是赴汤蹈火，拼尽一切都会为你办到。”
陈娇是个心高气傲的人，他们给足了面子，她便顺着台阶下了：“也不要你们倾尽所有，给我买两本书就行。一本公羊传，一本谷梁传。”
韩家的人见陈娇松口，全都松了一口气。
韩文远只有韩慎一个独子，别说是两本书，只要治好韩慎，就算拿走韩家一半家产都可以。
他恭敬地对陈娇说：“我府上正好有，您随我一块去取？”
陈娇说：“带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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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行人回到韩家，韩家人的态度发生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就差将陈娇供起来。
陈娇不骄不躁，给韩慎诊脉，询问他的身体情况后，开了一张药方。
韩文远看了药方子，诧异道：“葛郎中之前给开了这些药，为何没有起到效用？是剂量不够吗？”
韩慎瞥了一眼：“少了一味赤石脂。”
陈娇解释道：“他是极阴虚寒的症状，下面寒，上面虚，寒气就往上跑，造成心绞痛。寒气越重就越痛得厉害，蜀椒、乌头等药，全都是辛温药，有行气、发散的作用。但是太散了，得加一味具有收敛药效的赤石脂，用来节制那几味辛温药，起到治疗的效果。”
大约是久病成医，韩文远和韩慎都多少懂一点药理，听到陈娇的话，便知道她是真的有本事，打从心底钦佩她。
“你们把药配齐给我，我给他炼成蜜丸，先一天吃三次，一次吃一颗，慢慢地增加剂量。”陈娇叮嘱道：“他这个病不能急，慢慢治。”
韩文远感激不已，吩咐管事去药房配药。他记起陈娇的要求，亲自去书房挑选一整套四书五经，用包袱皮包裹好，带到正厅。
韩慎瞥了陈娇身上寒酸的衣服，扶着下人的手回房：“她家里有考生，家境贫寒，笔墨纸砚费钱，你准备文房四宝给她。”顿了顿，又交代一句：“别准备太精贵的，普通书生用的就行。”
下人听了，立即准备好文房四宝，给陈娇送去。
陈娇看到韩慎的人带来一大包，韩文远也带来一大包，两个大男人都拎着费劲儿。她整个人都发懵，下意识看着自己的细胳膊细腿，有一种天要亡她的既视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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