集控电路的‘初步研究’至少需要两周，这周过的很舒服，无法形容的舒服。
工作没人管，吃饭有人做，晚上身边还有人。
没任何人叨扰，完美的宅男世界。
周五快下班的时候，维修中心突然来了一个意外的人。
会议室门被推开，一个面带微笑的中年人负手走了进来。
对着集控电路板和说明书研究的大东有点发愣，眼睁睁的看着他坐到对面，身后还跟着一个捧着茶杯的年轻人。
中年人坐下拿水杯喝了一口，向后一挥手，年轻人立刻躬身退走。
对大东来说，目前的情况严重超越思维领域。
因为这人是张义。
“怎么？不认识？”张义开口淡淡问道。
大东只能躬身，“张老师好，您…您有什么吩咐？”
张义点点头，拿出手机，按了几下，从桌上直接给他推过来。
大东不明所以，在他示意下看了一眼，瞬间如遭雷击，拿起来翻了两页，有点发抖。
发信人秦均时：张义，老董的这个学生完全不懂人际交往，做实务可以，做管理完全是灾难，设计工作就是一种设备管理活动，自然不适合他。希望他能帮到你，若不能，也希望你安排一个实务工作，年轻人自己到基础环境中成长吧，拜托了。
发信时间是十二月，也就是辞职的时候，秦均时安排了岗位才同意他辞职，而不是故意拖延。
但他为什么不告诉自己呢？还随意给了自己张义的联系方式？
张义把手机放回口袋，“易大东，你在设计院里外九个月，完全没开窍啊，去年八月份我们在京城聊天，老董和老秦就说过你这个学生，老秦没有告诉你，那是害怕你有什么负担，非得报答这个报答那个的。
哦，对了，你在京城给老秦免费干了五个月公益活动，他今年还因此升了半级，可惜功臣辞职了。
这不重要，老子在汣南矿骂你才重要，我要走了，我得告诉你，我骂你是为了你好，不骂你，没人重视你，把你骂的一无是处，你才能有点用，你才能对别人有点用。”
大东脑子太慢，在使劲理解他的话，张义停顿了一会笑了，“你不用感谢我，只是不想让老秦的面子落地。”
“张…张老师要走了？”
张义点点头，“不走就被人害死了。”
“啊？害死？”大东有点惊恐。
张义哈哈一笑，“你果然如老秦所说，不懂人家说话背后的含义。那我就跟你明说吧，我干不下去了，过来跟你告别，下周交接工作，五一过后就会正式离职。”
“张…张老师去哪？”
“哪里都可以呀，哪里都不会饿死，我的待遇还在，还能赚点退休工资，躺着也不会饿死。”
大东一瞬间有点乱，“张老师为何离职？不…不到退休呀。”
张义又喝了口水，缓缓说道，“易大东，我没时间教你，也没时间等你消化，我不过是在了结你与老秦的情谊。我之所以干不下去，一来是我的确有点吃力，技术更新换代，集团做技术的老人都得退。二来是我挡了人家发财的路，这话我希望你永远不会懂，否则他们又害了一个老实人。”
大东确实不懂，光荣发呆了。
张义起身到他身边看看电脑的原理图和集控电路板，拍拍他的肩膀道，“不错，善于学习总是对的。你真丢了我的电话？还是根本没留下？”
大东机械点点头，“是…是的，我留在背包里，可找不到了。只记得姓张，遇到秀丽姐后…”
“好了，不需要那么详细，我现在也只能感慨你的命了。天堂地狱都与我无关，你自己活吧。”
“谢…谢谢张老师教导。”
张义看着他苦笑一声，“你这性子…成也性格、败也性格啊。”
“晚辈惭愧。”
“惭愧个屁，汣山人很质朴，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年轻时我非常喜欢这里的工作环境，后来才知道，越是质朴的地方，越是容易相信权威，结果越是…哎，烂肉都是自己长出来的，不是别人扔过来的，什么时候汣山能出个英雄改变这一切。”
张义突然感觉自己说多了，向大东伸手，大东只好局促与他握手。
“易大东，人脉是个要命的东西。希望你一辈子是个工程师，不要做管理工作，不要相信什么慧眼。
这世上其实没什么特别坏的人，就算余勤厚一门心思让我滚蛋，我也不觉得他是坏人，但有些人总被富贵遮蔽双目，更有些人身不由己。
若我能干下去，你找我的时候，我一定会把你扔发电厂，先去一线做两年维护工，你会凭自己能力到技术员，然后帮助你做个工程师，娶妻生子，一辈子的安稳才是人生，升天鸡犬的结局都是悲哀。”
“谢…谢谢张老师。”
张义一拍他的肩膀，“记住我最后一句话，不枉我骂你一回，好了，我走了，今天只是随便溜达，不要告诉别人我跟你说话，就说我来骂你好了，我自己也想尽快离职。”
他说完就走，大东连忙相送，到门口张义回头推了他一把，让他别出去，“记住，人脉是要命的东西，你不用感谢谁，人要靠自己。”
大东慢了一步，反应过来张义已经下楼了。
这场谈话过于突兀，大东根本没遇到过‘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也想象不到他多年后领悟这句话会有多后悔。
从窗户望下去，张义还带着他的交通员在院内溜达，没人搭理他。
堂堂总工，高层大领导，属实有点…惨兮兮。
此情此景，他的话自然在大东心里也没多大说服力。
下班之前，大东去把皮卡打火发动一会，才开着越野车从大门口出来，然后，与铁柱的豪车在拐角脸对脸。
陈小东直接倒车，连连摇手示意他跟上，两辆车一前一后绕到大街上，转来转去竟然来到陈小东家里。
院里停着三辆车，他们的车进不去，陈小东有点发愁的面对大东，“你会做饭？”
“好…好像会，谁呀？辛老师？你就不能打个电话？”
“咦？你tm看到女人就不笨了，打电话说不清。”
“这…这些阿姨，一碗面有什么好吃的，去乡下到处是。”
“别废话，给我记住两件事，我每天在维修中心跟你研究电路，你不认识可言。”
“好吧。”
陈小东一拍他肩膀，“小西，你还得教会我。”
神色轻松的大东疑惑看一眼陈小东，“你还有手？”
陈小东佯怒掐了一把，突然揽着他的肩向院内走去，“不要与长辈们扯淡，你绕不过她们，太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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