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夫子何出此言？”
宋长生看吴夫子一脸为难，似有隐情，故有此一问。
吴夫子将这姑娘的身世娓娓道来。
“这姑娘名唤玉梅，今年十六，也是个官宦之后，她爹是工部员外郎曾鸿，祖上曾官拜二品大员，只不过她是个庶出的。”
宋长生不理解，“这姑娘出身高贵，不论嫡庶，也不该与人为妾。”
吴夫子谈起缘由。
“去岁初冬厉王谋反，虽然当时就已伏诛，可是此事牵连甚广，许多和厉王来往过的官员都被锁拿下狱，其中就有曾鸿。”
宋长生想起去年这时候，那时他正住在魏家备考，听说过这件事。
“曾鸿下狱，他家也被抄了，一应亲眷全都下狱，女眷全关进了内狱，这案子查了许久，一直没个定论，工部主司曾经上折子为曾鸿辩解，说曾鸿只是受人连累，但是圣人还在气头上，一直没回话，后来曾鸿在狱中一病不起，今年夏天已经病死在牢中了。”
“他这一死，圣人也心软了，发话让刑部结了案，放了曾鸿的家眷，可是曾家的女眷进了内狱没几天就自尽了，只剩下这一个孤女。”
宋长生也跟着唏嘘，一人落马，全家遭殃，曾家女眷经不起内狱的苦难，竟然全都选择自尽，实在令人惋惜。
“曾鸿本有二子，可惜两个儿子一个病死在了狱中，一个出狱没多久就疯了，玉梅没看住那个疯弟弟，一时不察就坠了井，捞出来就死了，曾家后人算是死绝了。”
“那这姑娘也该正经嫁人，怎么能做妾呢？”
说到这里，吴夫子更无奈了，“最难的就是这个，圣人虽然下令释放曾鸿家眷，可是刑部是判了曾鸿有罪的，已经抄没了曾家家产，玉梅一个孤女无处可依啊！”
“若是圣人判了曾鸿无罪，那玉梅的亲事就好办了，可偏偏认定曾鸿有罪，那玉梅就是犯官之后，再加上曾家亲眷死的死，躲的躲，京里谁敢娶她为妻？”
这下宋长生明白了，怪不得好好的姑娘要给人做妾，她也是无路可走了。
吴夫子继续解释，“玉梅的母亲是我堂侄女，当年她家破败，家里把她卖到曾家做妾，我深觉对她不住，现在她的女儿又凄惨至此，我不得不为她找个出路。”
“长生啊，你是个好人，我原想着把玉梅托付给你，也算是个好去处，你要是不允，那我再去寻寻旁人。”
宋长生沉吟了片刻，“吴夫子，你急着把那姑娘嫁出去，可有什么隐情？”
吴夫子也不瞒宋长生，“玉梅遭逢大难，性子变了许多，许是见多了人情冷暖，现在一心想着赚钱养活自己，住在我家也十分拘束，生怕拖累了我们，我总不能看她忙于生计，所以才想给她说个亲事。”
“那姑娘性子倒是刚强，这样的性子，又怎能愿意给人做妾呢？”
宋长生觉得不妥，吴夫子心是好的，就是搞错了方向。
吴夫子也发愁，“除了做妾，还有谁敢要她呢？”
“怎么没有？这样有志气的姑娘，多的是人想娶，只是还要看姑娘愿不愿意。”
“你这是有人选了，是谁？说给我听听。”
宋长生想起了慧明，“我有个外甥，家住河间府，翻过年就十九了，模样周正，也读过几本书，知道礼仪廉耻，就有一点不好，他家是商户，虽然吃喝不愁，但是到底受人轻贱，不知道曾姑娘看不看的上他。”
“令甥因何未成亲啊？以前可曾定过亲？”
“不曾，这小子眼光高，一般的姑娘看不上，只一心盼着好姑娘呢，他的人品我可担保，王家也是正经人家，如果曾姑娘愿意，我即刻写信让他们来，夫子也能亲自考验一番，要是双方都中意，那就定下，要是不中意，也只是晚辈来拜见长辈，绝不会传出什么不好听的话来。”
吴夫子心里不太看好，只是还要在斟酌一下，“河间府相隔千里，玉梅从小长在这里，只怕不愿嫁的太远。”
宋长生也不催促，“到底是曾姑娘的终身大事，夫子总要问问她的意思，不然咱们想的再多再远，曾姑娘要是不愿意，咱们也是白费功夫。”
这话说的不错，曾玉梅从千金小姐一下转变成罪臣之女，又在内狱关押了大半年，内心早就不是天真烂漫的小姑娘了。
转眼又过了几天，正逢宋长生休沐，吴夫子又携夫人登门拜访了。
“我和玉梅说过了，她答应了，说京城是她的伤心地，她愿意远远的嫁出去。”
吴夫人提起这个可怜的姑娘就掉眼泪，“这孩子是伤了心了，从前她养在曾老太太膝下，吃穿用度和嫡出的姑娘一样，偏她懂事知退让，连曾老太太也更疼她一些，如今曾家没了，她连京城都不想待了。”
宋长生赶紧表态，“夫人别伤心了，只要曾姑娘愿意打起精神好好过日子，在哪里都能过的好，我那外甥虽然是个商户，却是个最本分不过的人，王家家教严，不会做欺凌弱小的事。”
吴夫子做了决定，“长生，写信让你外甥来一趟吧，我不亲眼瞧瞧，不敢轻易嫁了她。”
”好，如今已是年下了，我让他们过了年再过来。”
送走了吴夫子夫妇，宋长生立刻写信回乡，就连过年都在想着慧明的婚事。
桃花镇，李家村。
“大丫是个大姑娘了，身量长的快，今年刚做的衣服都小了。”
明天就是新年了，今天要守夜，为了打发时间，刘氏把孩子们的新衣服拿出来，让大家穿上给她看看。
大丫的新衣服是一身红，可能是大丫长的太快，衣袖明显短了一截，刘氏打算连夜改一改，不耽搁大丫明天穿新衣拜年。
三丫的新衣服也换了颜色，刘氏知道她不爱红色，特意给她做了一身蓝衣服，上面缝了几样花布组合成的边，宋章这孩子没见识，非说三丫像唱戏的，新衣服像戏服。
大过年的三丫不想生气，上去踩了一脚宋章的新鞋，宋章刚要发作，三丫立刻接话，“新鞋不踩不吉利，我多踩你几脚，明年你一定很吉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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