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着他们吃饱喝足后，路星璇自己反倒有些捉襟见肘。
三兄弟饿了几天，一时控制不住大吃特吃，自觉有愧。不由分说带着路星璇进了一处气派的宅院，说是要带她赚大钱。
如果扫地搬花看门也算的话......
一天下来，四个人各自捧着一碗野菜炒肉末米饭蹲在廊下。
“窝就说这个方法好吧，你看砸们这下不用哎饿了。”程拥大口咬着饭，口齿不清道。
娃娃音炸毛，“程拥！吃饭别说话，你饭粒子都蹦到我身上了啊！”
程盛和路星璇默默吃着饭。
“诶，家主也真是的，再怎么着也不能随意动手啊，你看你手都烫成这个样子了。”
压低的埋怨声从不远处响起。
另一个女子啜泣，说话断断续续的，“我就是不小心......打碎了小姐......的药碗，他就......”
路星璇端着碗，趴在长廊拐角偷听。
两个丫鬟打扮的女子坐在亭子里，握着手上药。
被烫伤的右手泛着可怖的熟红，药水一触她条件反射地缩回去，哭声压抑。
听着二人细碎的抱怨，路星璇很快梳理好来龙去脉。
他们现在所在的是陵枫月家，月家独出的小姐天生体弱，怪病不断，今年冬日病情愈发严重。
家主愈发暴躁，稍不顺意便对下人发泄怒火。
府中伺候小姐的人心惊胆战，如履薄冰。
“诶，你往哪去？”听得正起劲，路星璇忽然把碗推给程拥，起身就走。
“赚钱。”头也不回，径直往前。
程盛指向后方，出声提醒：“你走反了。”
女子身形微僵，若无其事地咳了咳，折返。
-
这回真赚了大钱，路星璇一眼看出月家小姐生的什么病，准确无误说出药方药名。
月家家主名叫月鸣凤，见识路星璇的医术和修为后，厚待有加。第二日便动身前往极寒之地寻找千年雪莲。
路星璇则留在府中调理月倾的身体。
水涨船高，程家三兄弟跟着过上了一段吃饱喝足、自得自在的生活。
过了大半个月，月鸣凤居然真的带着罕见的千年雪莲回来。
晶莹剔透的花瓣间，几点朱红滑动。
治好病，月家盛情款待，极力挽留，路星璇又逗留了几日。
只是月鸣凤的功利心过于明显直露，等到开春，天气初暖，她再次提出离开。
见她去意已决，月鸣凤暗暗朝九岁的月倾使了个眼色。
月倾眼睛微亮，小跑上前拉住路星璇的衣袖，声音稚嫩清凉：“师尊！”
程家兄弟讶然中又带着果然如此的表情。
路星璇莞尔摸了摸月倾的头，对上月鸣凤的时候面无表情，“月家主这是何意？”
月鸣凤笑道：
“这些时日有劳遥雪仙尊照顾小女，月家感激不尽。昨夜，小女倾慕仙尊已久，想拜在您门下，跟随仙尊修行。”
“月家虽是小门，但在陵枫也算是有头有脸，仙尊若不嫌弃，不如多留几日，也好了却小女一桩心愿。”
说完，他又搬出月倾。
路星璇低头，粉雕玉琢的女孩子紧紧攥着她的衣袖，眼睛亮晶晶的。
她蹲下身，平视月倾，“你真心想拜我为师？”
女孩重重地点了点头，“想。”
“跟着我的话，可就见不到你娘亲了。”
女孩面露犹豫，回头寻找温柔的母亲，白芷站在她身边，咬着手帕，泪眼汪汪。
触及到父亲严肃的目光时，她咬了咬唇，坚定道：“我想跟着你。”
路星璇轻笑，牵着她的手，起身对着月鸣凤道：
“月家主，我可以收月倾为徒，但是她此后需得跟着我，不会待在月家。”
宁夫人听到这事，脸上闪过 不舍，正要说话，月鸣凤笑呵呵，“能跟着仙尊修行，是小女的福气，来，倾倾，还不快拜见你师尊。”
“弟子月倾，拜见师尊。”
女孩子学着昨晚父亲的交代，板板正正地跪下磕了三个响头。
临走前，宁夫人千叮咛万嘱咐，白芷也抽噎着拉住女孩手，“小姐，你可要常回来看看我们。”
月鸣凤将准备好的灵石衣物打包交给路星璇保管，引着一众仆人为他们送行。
宁夫人依依不舍，转头便低声责骂：
“倾倾还那么小，你怎么忍心叫她离开家门，到外面受苦呢？”
月鸣凤赔笑，“夫人，你有所不知。这遥雪仙尊就是当年大战中斩杀上古混沌的人啊，云起宗也由此一举成为修真界的数一数二的大门派，倾倾跟着她修行，总比困在这里强。”
宁夫人知晓，但出于感性，还是不免难过。
“我管它什么云起宗遥雪仙尊的，我只要我的倾倾回来。”
月鸣凤一边挽着她回去，安慰声渐行渐远。
-
离开陵枫后，程家三兄弟跟她道别，路星璇带着月倾回到了灵山。
这是她游历时意外找到的一处绝佳修来宝地，灵气充裕、仙雾缭绕、景色宜人。
胡子老者是在回到灵山那日离开的。
神魔剑击碎镜子后，他终于从里面走了出来。
略微透明的魂体，白色的胡子和眉毛垂到脚边，像是千年古树，瞧着慈眉善目。
摸了摸毛躁的胡子，老者心满意足地道：“光是陪着你闯了这么多年，老夫我也该为自己考虑考虑了。”
天色昏暗，一到灵山，尚且是孩子的月倾沾床就睡。
路星璇坐在院子中的小亭子，调笑道：“你都在这呆了这么多年，也不差这一时半会儿，再留几日？”
“你已经不需要我了。”
“说得我曾经需要你一样。”
路星璇嘟囔，“你都这么老了，要是出去摔着碰着了，没人发现可怎么办？要我说，还是就在这里，我给你养老啊！实在不行，还有月倾，她也可以给你养老。”
老者叹息一声，“你擅改他人命格，是违背天道的。”
路星璇垂着鸦睫，闻言浅笑，“我只是好心救了她，这怎么算是违背天道呢？”
“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老者一本正经，“你将她带回灵山，介入了她的因果。可是，天道不可违，她顶多得意顺遂个十来年，兜兜转转，还是会回到原来的因果。”
“我会护着她的。”
“就因为一个名字吗？”老头疑惑发问，“她绝对不可能是你师尊的转世。”
“我知道。”
路星璇接过落下的白色花瓣，眉眼温柔，“可是她们的名字都很有意思不是吗？云倾月倾，也许还有个风倾花倾呢！”
“不管未来如何，我只知道我跟她有缘，如此就够了。”
老者笑着徐徐道：“旧的不去，新的不来。你们之间的缘分刚开始，未来如何，就看你们二人的造化。”
黄昏将近，夜色渐长。
老头最后看了一眼青色的苍穹，“你我缘分已尽，是时候道别了。”
路星璇抬眼望去，“那便祝您御风向晓，银汉星回。”
“……”
晚风拂过，万籁俱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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