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的确是一个长到有些过分的故事。茶杯里的咖啡添了一轮又一轮，瓷盘里的点心空了一次又一次。直到天边露出一层稀薄的曙光，墙上的画像们从兴致勃勃到昏昏欲睡，有些校长发出了轻微的鼾声（西弗勒斯对画像到底需不需要睡眠产生了疑惑），这个故事才将将讲到了尾声。
邓布利多很久没有这样百感交集过了。看端起杯子猛灌咖啡解渴的玛西亚，他最终决定先以一个比较正常的问题开头：“我应该怎么称呼你呢？”
西弗勒斯：……这是老校长最关心的问题吗？
“还是叫我玛西亚吧，校长。”女巫笑了一笑，“格洛恩其实只是一个临时编出来的姓氏。”
“好的，玛西亚。”邓布利多点了点头。他深蓝色的眼睛若有所思：“命定之死……原来如此，死亡圣器的故事之下原来蕴藏着这样的力量……”
看玛西亚的表情有些懵懂，邓布利多慢半拍地意识到眼前的女巫是一个几乎和恐龙一个岁数的人。
这在他九十四年的人生中也是比较不习惯的事情，他缓了一缓，才问道：“……我想你应该知道这个故事？”
玛西亚微微仰起头，思索了一会儿：“一根号称战无不胜的老魔杖、一块幻影石、一件隐形衣……拿到这几样东西的人最后都死了。”
西弗勒斯心想这是不是和原本的故事有些差别，可却和脑子里的印象没什么差别，最终还是选择不说话。
邓布利多：“……看来你知道这个故事，那我就不赘述了。”
他的身体微微前倾，双手交叉放在桌上，有些严肃地问道：“你对那三样魔法道具——现在的人们更倾向于叫它们‘死亡圣器’，有什么记忆吗？”
“隐形衣或许是永恒之城工匠们为我的卫兵织就的魔法斗篷。”玛西亚说道，“至于魔杖和幻影石，我没什么印象。或许它们在最后一段记忆里。”
“至于我的立场：我会切断所有人成神的向往。”
女巫的声音轻柔而不容置疑：“不惜一切代价。”
时钟咔哒作响，自顾自地舒展着自己的舞步。热腾腾的咖啡暂时模糊了他们的视线，不过，现在的三人用不着提神饮料，也仍然精神抖擞。
“看起来你站在我们的这一边。”邓布利多说道。
玛西亚冲他展颜一笑：“当然，前提是您不想成为神。”
邓布利多笑了起来，他连连摆手：“我早已不是爱幻想的年纪了，玛西亚。”
看着眼前女巫年轻又年长的眼睛，他忽然想多说些什么。毫无疑问，眼前的女巫是一个危险的人。在邓布利多心中，甚至比呼风唤雨的伏地魔还要危险。
她可以让世界在烈火中燃烧，也可以操控所有生灵的死亡。她失去了所有的记忆，也就是说，她对这个时代的印象完全建立在这短短的几年校园生活里。
……她对霍格沃茨的生活感到满意吗？
这让邓布利多有些唏嘘，他想起了一个被他刻意遗忘太久太久的人。不知道这人知道他们少年时苦苦追索的死亡圣器主人此刻正坐在他对面，会是什么样的表情。
那就说些什么，用邓布利多有几分自信的语言试试看。霍格沃茨在她的新生里占了重要的比重，这是他的优势……试着用自己的经历说服她，试着用自己的真诚打动她。
眼前的白胡子长者看起来像是陷入一段长久的回忆。他缓缓说道：“我年轻时，也曾经沉迷于死亡圣器的故事，渴望着前所未有的力量和名誉……时间教会了我许多，经验是它宝贵的馈赠。我走了许多弯路才明白，或许，人生中最重要的东西不是魔法……”
他定定地注视着眼前的女巫，注视着那银灰色的眼睛与狰狞的伤痕。
他问道：“玛西亚，上次的课后作业，你有答案了吗？”
西弗勒斯的目光落在玛西亚身上，随后又极快地移开。他想起了上次从校长办公室出来后，玛西亚问他的那一个有些突兀的问题。
“人的一生，应当怎样度过？”
“我一直在想这个问题，教授。”玛西亚诚恳地回答道。
她放松地靠在了背后的软垫上，整理了一下思绪，慢慢说道：“在已经过去的一生里……对不起，这个说法是不是有些奇怪？”
邓布利多摇了摇头：“我能明白你的意思。”
西弗勒斯点了点头，确实很奇怪。
玛西亚没好气地瞪了旁边擅长拆台的男巫一眼，继续说道：“我想我是为了自己认定的目标而战斗。或许这个目标包含了其它的生灵，但归根结底，或许有一些……自傲？我不能一厢情愿地认为所有人都愿意接受摆脱了律法与指头的世界，这个决定世界走向的机会只是恰好落在了我的身上。”
“世上绝没有让落入手中的机会白白溜走的道理。”
“现在看来，这个目标完成了大半，但仍然需要解决最后的隐患……或许这一生也会这样度过。”
“为了自己的目标吗？”邓布利多沉吟了一会儿，“是个高尚的回答。”
他坐直了身体：“接下来，是一个校长的请求。”
玛西亚轻轻颔首。
这温和的长辈缓声说道：“请你思考新时代的一切吧，玛西亚。对普通人而言，生命只有一次。而你获得了宝贵的一次重新开始的机会……”
“请你观察周遭的一切，再得出一个答案吧。”邓布利多的蓝眼睛里倒映着窗外的晨光，他谆谆善诱道：“新的时代或许会有些新的体会——我期待着你的回答。”
“我会的，邓布利多教授。”女巫郑重地点了点头。
“至于伏地魔的下一步计划，我有这样的打算——”
“请先等一会儿，玛西亚。”邓布利多温和地打断了她，“在出发之前，让我们先理清自己思想上的行囊吧。”
“接下来我想问你一个问题，西弗勒斯。”邓布利多转向了格外沉默的男巫，他显然有些惊讶，但仍然抬起头来直视校长的眼睛。
白发苍苍的老校长问道：“你又怎样看待现在的世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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