锁舌从栓眼里弹出，发出一声类似审判结束后，法槌落下般一锤定音的声响。
离开之前，沈虑回头看了甘甜一眼。
这一眼平直无波、毫无遮掩，他对她不生气、也不曾恼怒，眼里有一点受伤和难过，似乎彻底认清了他不被爱的事实。
甘甜嘴唇翕动，最后还是没有说出挽留的话。
她当然可以开口哄他，说一些似是而非的、挽留的情话。再撒娇、服软，亲吻他、诱惑他，让他把积在心脏里的水挥发成汗。
但那也解决不了她和沈虑的问题。
如果沈虑解不开心结，她只能暂时解决掉沈虑。
室内回归寂静，沈虑的关门声很轻，贴心地带走放在玄关地垫上的外卖垃圾，还不忘顺手把她弄乱的鞋子摆整齐。
“我先走了，再见。”
门在她眼前电影镜头一样慢动作地阖上，他在门后如是说，面色平静。
她还来不及品味面对一室寂静时心里的怅然若失，A092平静的机械音在她耳边响起：
【恭喜完成关键剧情，即将解锁下个阶段的任务。】
甘甜讶然：【什么任务？我怎么不记得你什么时候发布过？】
【副本开始时，】A092的声音听起来空空荡荡的，【作为女配，被四个男主看穿海王本质，被拆穿然后被放弃。恭喜完成，这个任务的报酬很丰厚。】
甘甜沉默一秒，突然有点好笑。
还真是。
现在周焕跟她分手，沈虑看透她的薄情，于嘉寅眼里她是脚踩两条船玩弄感情的坏女人，而梁旭松旁观过她的数次风流。
阴差阳错、莫名其妙地，完成了任务。
钱袋落地的声音让甘甜开心起来，以至于对A092提出的下个阶段是攻略于嘉寅都没生起太大的波澜。
不就是任务吗？做做做做做。
她把卧室的投影打开，选了部热热闹闹的喜剧片填补空荡的房间。洗个澡出来，听见床上的手机叮叮当当地响，是房东阿姨发来的信息。
【房东阿姨：小甘，你是不是有朋友在楼下等你啊？】
【房东阿姨：[图片]】
【房东阿姨：[图片]】
【房东阿姨：邻居在群里说的，有个眼熟的小伙子在楼下站好久了，问也不理人。好像以前经常跟你同进同出的，你去看看吧？解决一下，别影响到邻居。】
等她？还影响到了邻居？
开卡车来的吗？
甘甜无奈地小小叹口气，可转念一想，大晚上楼栋门口站个男人，晚归的女生撞见多少会感到不安，随即给阿姨发去个ok。
拍照的人大概身处高层，照片是拉近拍的，很模糊。只能依稀从拍照人用红色的涂鸦笔圈出来的不规则的框里，辨别出一团模糊的轮廓，不说是个人，说是个猫也能有人信。
甘甜不确定，但大概能猜到是谁。
周焕今天返校，他在学校附近没有房子，今晚大概率是住宿舍。如果她是沈虑，今晚哪怕住大马路，也不会直接回宿舍。
这样外宿，又临时回去，相当于直白地告诉周焕，他和她之间出了问题。
甘甜套上外套，打开门。
电梯在高层徘徊，摁了两次都没有要下来的迹象。脚不耐烦地点点地，她转身推开一边安全通道的门。
安全通道很暗，灯是声控的，角落的“安全出口”四个字发着平时看起来很健康，但一到夜里就会让人感觉阴森可怖的绿灯。
甘甜平时是害怕的，害怕下个拐角会不会遇见奇怪的人，害怕各种来脑子里聚会的离奇怪谈。但今天，她罕见的没有多害怕，脚迈得轻快且稳当，后面几乎一步两格地往下走。
沈虑在一楼。
他就蹲在她推开的那扇安全门外边。
有洁癖的人就这么席地而坐，眼神直直地看向外面，没有定点。在她出声喊他之后，安静地转过头，眼神飘忽地落在她脸上，慢慢地聚焦。半晌才像是意识到什么一样，慢吞吞地站起来。
他垂眸看她，眼神明灭不定，眼神让她想起了那次在岩洞里，他问她是不是来找他，也是用这种幽微又暗藏笃定的眼神看她。
“你……”看他不打算开口，甘甜起了个头，突然又有点不知道说什么，尴尬地扯扯头发，“没走吗？”
沈虑摇摇头，凝神看她，眼神探究，“我站在这儿，就说明我没打算走。你想我走吗？”
“不是你自己要走的吗？”甘甜茫然，但绝不背锅，“我一句话都没说。”
沈虑无声地点头，不想针对这个问题再做过多的纠结。她能下来找他，已经是超出他预期的惊喜。
他睁眼说瞎话，“宿舍关门了。”
语气像在说今晚的太阳真大。
才怪。甘甜直接戳穿他，“宿舍十一点半关门，还有半个多小时，而且你们楼妈人很好，喊一声就给开。”
沈虑垂下眼，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拓出一片阴影。头顶的声控灯因为长久没人说话而骤然熄灭，同时熄灭的还有他心里那一点点重新燃起的火苗。
“你可以留下来。”
沈虑抬起头。
甘甜的话和声控灯一起亮起，她笑得明媚无辜，给他一点甜头，也不忘给他一点告诫，“但你以后不要再这样了好吗？如果你决定要离开，到宿舍后，就给我发个消息，让我知道你是安全的。”
她顿了顿，声音里有宠溺，也有淡淡的疲惫，“我不会每次都下来找一个一而再再而三要离开我的人。”
她仰头看他，圆钝的眼睛亮亮的，语气平常的像是这只是一次平常的交谈。而不是她递出了一根项圈，问他要不要套在脖子上。
训狗吗？
沈虑考虑了两秒，回味刚刚关上门后，直至再见到她之间的每一秒，满是无法与她再见的忐忑。
只能心甘情愿地磨掉尖牙，钻进项圈里。
他往前迈了一步，没有伸手拦住她，只是把脸埋进她脖颈处蹭了蹭，神色清明。
“好，我会乖的。”
甘甜笑容满面地拍拍他还泛着湿气的头发。
灯火通明的单元楼里，相拥的恋人迎来圆满的大结局。屋外的看客收回眼，转身走进风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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