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亲眼见证了那些刚刚脱离苦海的平民和散修，在听到青禾盟白芷仙子名号时，眼中迸发出的那种近乎虔诚的狂热与信任！
那种发自内心的拥戴和尊崇，是任何武力威慑都无法带来的。
白芷仅仅凭借一曲琴音，便能抚平创伤、凝聚人心。
她在这些底层民众心中的地位，俨然如同救世主一般。
“现在天下尚算太平，朝廷威严犹在，青禾盟或许掀不起太大风浪。”
苏澜心中暗忖，一股寒意却悄然升起，
“可一旦天下有变，王朝动荡，烽烟四起……以白芷这等在底层民众中一呼百应的可怕号召力，登高一呼，应者云集，所能汇聚起来的力量，将是何等恐怖？”
那将不再是乌合之众，而是拥有共同信仰和诉求的洪流！
足以冲垮任何看似坚固的秩序壁垒！
想到此处，苏澜看向白芷的目光中，不禁多了几分前所未有的审视与凝重。
这个看似柔弱的青禾盟圣女，其潜在的能量，或许远比十个黑金后期的强者更加危险。
同样心情复杂的，还有柳凤儿。
此刻，她正默默地望着萧无咎倒下的那片焦土，身影在渐散的烟尘中显得格外孤寂。
大仇得报的快意并未如期而至，反而在萧无咎为她挡下致命一击、并以那般惨烈方式死去的那一刻，化为了巨大的茫然和一种难以言喻的空洞。
恨意、愤怒、多年的执念，仿佛都随着那个男人的逝去而失去了依托，只剩下无边无际的疲惫和惘然。
那个她恨之入骨、发誓要手刃的仇人，最终却以生命为代价，用最残酷的方式，偿还了亏欠，也彻底搅乱了她早已凝固的心湖。
沉默良久，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柳凤儿终于还是迈开了脚步。
她的步伐缓慢而沉重，每一步都像是踩在破碎的往事上，一步一步，走向那具已无声息的尸体。
看到她的举动，周围联军弟子们的欢呼声戛然而止。
人群自发地安静下来，并自觉地让开了一条通路。
没有人出声询问，甚至连呼吸都放轻了，空气中弥漫着一种肃穆而压抑的气氛。
所有人都明白，这是属于柳凤儿和萧无咎之间的最终了结，外人无权打扰。
柳凤儿在萧无咎的尸体前站定。
她胸口那触目惊心的巨大空洞依旧狰狞，脸上却奇异地带着一丝解脱般的平静。
柳凤儿的目光掠过他那张曾经熟悉、如今却冰冷的脸庞，最终落在了他依旧紧握的右手上。
那里，似乎攥着什么东西。
她蹲下身，犹豫了一下，还是轻轻掰开了他那已经僵硬的手指。
一枚被鲜血浸透、边缘有些焦黑，但依旧能看出原本精致模样的玉佩，静静躺在他的掌心。
那是……当年私定终身时她赠予白少卿的定情信物。
她的身体猛地一颤，眼眶瞬间红了，但她强行忍住，没有让泪水滑落。
万千情绪在她心中翻涌，爱、恨、怨、悔……最终都化为了一声悠长而沉重的叹息。
她站起身，对身后哑声吩咐道：
“取一匹白布来。”
一名黑虎寨的弟兄立刻恭敬地双手奉上一匹崭新的白布。
柳凤儿接过白布，俯下身，开始用这洁白的布料，仔细地包裹萧无咎已然冰冷的尸体。
她的动作很慢，将每一个褶皱都抚平、每一个边角都压实，仿佛在进行一场无声的告别仪式。
她小心翼翼地避开了他胸前那个触目惊心的致命伤口，尽可能让这具饱经创伤的躯壳，保留最后一份体面。
包裹好后，她再次开口，声音依旧平稳，却透着一丝难以察觉的沙哑：
“去找一处……视野开阔、能晒到太阳的干净地方，挖一个深坑。”
四当家等人闻言，互相看了一眼。
虽然他们心中对萧无咎的恨意并未完全消散，但眼见大当家如此态度，谁也不敢多言半句，立刻低声应诺，转身去寻地方挖坑去了。
不久，一处新挖的深坑旁，柳凤儿屏退了左右。
她独自一人，亲手将那个白色的包裹轻轻放入坑底。
站在坑边，她沉默了片刻，然后抬手，用匕首割下了自己一缕乌黑的秀发，轻轻放在了白布之上。
随后，她弯下腰，没用任何工具，就这么用双手，一捧一捧地将湿润的泥土撒入坑中。
周围一片寂静，联军众人远远站着，无人上前帮忙，也无人出声打扰。
所有人都明白，这是只属于他们两人之间的最后时刻。
泥土渐渐覆盖了白色的轮廓，掩埋了过往的一切爱恨情仇。
没有立碑，也没有标记，只是让这片他曾战斗过的土地，成为了他最终的归宿。
这或许是她能给予这个曾是她最深爱的恋人、也是她最恨的仇人，最后的一份体面，也是一种最彻底的告别。
从此之后，尘归尘，土归土，恩怨两清。
当最后一捧土落下，填平了地面，柳凤儿直起身，静静地看着那微微隆起的土堆。
她眼神中最初的剧烈波动和茫然空洞，渐渐被一种深沉的、仿佛耗尽了所有力气的疲惫所取代。
良久，她终于转过身，没有再回头看一眼，走向等待着的联军队伍。
过去的，已经埋葬。
未来的路，还要继续走下去。
……
半个时辰后，经过简单的休整与编队，一支规模庞大的队伍开始向着北方疾驰。
由于刚刚经历了黑魇卫的惨烈袭杀，无论是联军战士还是被解救的平民散修，都心有余悸，深知此地不宜久留。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身体的疲惫，整个队伍的行进速度明显比先前快了不少，带着一种紧迫感，很快便消失在密林中。
就在这支主力队伍出发后约莫一炷香的功夫，
另一支规模较小、约六百人左右、由黑虎寨精锐和部分联军好手组成的精干小队，在苏澜的亲自指挥下，迅速行动起来。
他们行动迅捷而有序，迅速施展手段，或用特殊药粉掩盖气味，或用灵力扰动痕迹，或用工具抹去车辙马蹄印，
不过片刻功夫，便将大队人马停留和离去的痕迹处理得干干净净。
做完这一切之后，这支精干的小队没有丝毫停留，调转方向，如同离弦之箭般，朝着与主力相反的南方疾驰而去，很快便消失在了茂密的林野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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