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暮情望向星海的背影纹丝未动,唯有那袭星月道袍的衣角,在无声流转的灵压下微微拂动。
阁内弥漫的星辉似乎都黯淡了几分,空气中充满了山雨欲来的压抑。
良久,项暮情才缓缓转过身,银白面具隔绝了所有表情,只有那双露出的眼眸,深邃依旧,平静得令人心寒。
“叶家主,”他的声音听不出丝毫波澜,淡漠如冰,“鹿瑾瑜……他早已陨落多年,此事天下皆知。你如今来向我追问一个已故之人的下落,不觉得荒谬吗?”
叶予谦定定地看着他,眼神锐利如鹰隼,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若是从前,我自然不会如此,但项宗主难道不记得了吗?”
他向前逼近一步,周身属于顶尖大能的威压不再刻意收敛,如同沉眠的巨龙苏醒,使得整个凝星阁内的空间都发出细微的嗡鸣。
“御风楚家家主——楚云深,失踪多日,而他在幻星宗的待了几天后,前往玄冥鬼城,至今下落不明。”
“所以呢?”项暮情银白面具下的眸光终于微微闪动,但声音依旧平静:“你认为,是我害了楚家主?”
“自然不会。”叶予谦的目光没有丝毫动摇,反而更加锐利,仿佛要刺穿那层银白面具,直抵项暮情刻意隐藏的真相。
“但能让楚云深离开家族,并放下族中事务的……我能想到的只有鹿瑾瑜和他的大哥,楚霁。”
项暮情沉默了。
阁内只剩下两人之间无声对峙的灵压,如同两片沉默的海域在互相挤压、试探。
就在叶予谦以为他会继续否认,甚至准备动用更强硬手段时,项暮情却忽然轻笑了一声。
那笑声很轻,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疲惫,以及一种……被说破心事的释然?
他缓缓抬手,指尖触上了那副银白面具。
项暮情指尖停留在银白面具边缘,并未立刻取下,而是迎着叶予谦那灼灼如烈阳、却又深藏痛楚的目光,缓缓说道:
“楚云深来问我,并非为了追寻一个早已‘陨落’之人的踪迹。他是来求证……一个关于他兄长楚霁的猜测。”
叶予谦瞳孔微缩:“楚霁?”
“没错,比起鹿瑾瑜,他更渴望听到楚霁的消息。”看到叶予谦眉头紧蹙,项暮情有些嘲讽道,“我本以为,叶家主亲自前来,是要问你夫人姜绾的事呢。没想到……”
“……”
叶予谦听懂了项暮情话中的意思了。
项暮情那未尽的话语,带着一丝冰冷的嘲讽与洞悉一切的了然。
如同一把淬毒的匕首,精准地刺入叶予谦心中最隐秘、也最不堪的角落。
“……”
叶予谦周身那磅礴的威压骤然一滞,他挺拔的身躯几不可察地晃动了一下,仿佛被无形的巨力击中。
那双锐利如鹰隼的眼眸中,瞬间翻涌起惊涛骇浪。
有震惊,有狼狈,更有一种沉积多年、无法言说的痛苦与愧疚。
他张了张嘴,喉咙干涩,竟一时失语。
项暮情看着他骤然变幻的脸色,银白面具下的眸光更冷了几分,仿佛在看一场早已预见的、拙劣的戏码。
然而叶予谦也只是一瞬间的失态,旋即被更为坚定的光芒所取代。
他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关于姜绾的任何事,只是将话题牢牢锁死在最初的目标上:
“项宗主,不必顾左右而言他。无论是鹿瑾瑜,还是楚霁,他们皆与你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告诉我,你是否知道他们的下落?或者说……他们是否,真的还‘存在’于这世间的某个角落?”
他的目光紧紧锁住项暮情那覆着面具的脸,不放过任何一丝细微的变化。
项暮情静立原地,指尖依旧轻触着面具边缘,仿佛在权衡,又仿佛只是在回忆。
阁内的星辉流转,将他身影拉得忽明忽暗。
他听着叶予谦那带着痛楚与执拗的追问,关于鹿瑾瑜,关于楚霁,关于“存在”……
最终,他发出一声极轻的叹息,那叹息中带着万载冰川般的寒冷与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叶予谦,”他第一次直呼其名,声音里褪去了宗主的威仪,只剩下一种近乎残酷的平静,“你是以鹿瑾瑜的什么身份来质问我他的下落呢?”
叶予谦身躯猛地一震,像是被这句话刺穿了所有防御。
以……什么身份?
“楚云深是鹿瑾瑜的原定未婚夫,楚霁是鹿瑾瑜的现任道侣,而你呢?师兄吗?”
项暮情的声音不高,却字字如刀,剖开血淋淋的过往:“一个享受着他最热烈的爱意,却在他与家族之间选择了后者的……师兄?”
“我……”叶予谦嘴唇翕动,那声“师兄”仿佛带着倒钩,撕扯着他的神魂。
那些被刻意尘封的记忆碎片汹涌而来。
青龙叶家的责任,家族长老的威逼,母亲期盼而忧虑的眼神。
还有……鹿瑾瑜得知他选择后,看向他时,那双星辰般眼眸中碎裂的光芒。
不是恨,而是一种深可见骨的失望与寂灭。
项暮情看着他瞬间苍白的脸色,眼中没有任何怜悯,只有一片冰冷的了然。
“我没有说你的选择是错误,但既然没办法卸下家族的责任,那么一开始就不要越界。”
“也不要摆出这副情深义重、苦苦追寻的姿态。叶大家主,你的关切,来得太迟了,也……太廉价了。”
叶予谦踉跄后退半步,稳如磐石的身形第一次显出了摇摇欲坠的脆弱。
他脸色煞白,嘴唇颤抖,那双总是蕴含着威严与力量的眼眸,此刻只剩下被彻底看穿、无处遁形的痛楚。
“我……”他的声音干涩沙哑,带着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哀求,“……我只是想知道,他是否……安好。”
或者,是否真的彻底消散于天地间?亦或许还有一丝残魂,一缕执念,留存于世的某个角落?
哪怕只是知道一个确切的答案,也好过这漫长岁月里无休止的猜测与悔恨。
项暮情静静地看着他,银白面具隔绝了所有可能流露的细微表情,只有那双露出的眼睛,深邃如古井寒潭,不起波澜。
叶予谦不再试图辩解,也不再追问。
那双曾执掌权柄、蕴含威严的眼眸,此刻空洞地望着项暮情。
或者说,是透过项暮情,望着某个早已逝去的身影。
“……我明白了。”叶予谦的声音嘶哑,几乎不成调。
他缓缓挺直了脊背,但那挺拔之中却透出一种深沉的暮气。
“项宗主,打扰了。”
他没有再看项暮情,而是转身,步履有些蹒跚地朝凝星阁外走去。
背影萧索,仿佛一瞬间苍老了许多。
项暮情静静地看着他离开,银白面具下,无人知晓是何表情。
直到叶予谦的身影彻底消失在门外,他才几不可闻地叹息一声,那叹息轻得像一缕即将散去的星辉。
“执着于逝者,困住的,终究是自己。”他低声自语,随即目光恢复清明。
重新投向窗外无垠的星海,仿佛刚才那场足以撼动心神的风波从未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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