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霁猛地从主座上站起,玄色长袍无风自动,猎猎作响。
他死死盯着楚云深,眼中是翻涌的惊涛骇浪与濒临崩溃的疯狂。
“灵体?!他在哪里?!说——!”
最后一个字,已带上了神魂冲击,震得陆九安耳中嗡鸣。
楚云深脸色又白了几分,却倔强地挺直背脊:“我不会告诉你他在哪里!兄长,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若是让瑾瑜看到你这副模样,他是会心疼,还是会害怕?!”
这句话如同最锋利的冰锥,狠狠刺入楚霁的心口。
楚霁周身狂暴的气息骤然凝固,如同被无形的寒冰冻结。
他眼底的疯狂像是碎裂的琉璃,一点点剥落,露出底下深不见底的痛苦与……一丝茫然。
“他……会怕我?”楚霁的声音低哑,带着一种近乎脆弱的迟疑。
他低头看着自己微微颤抖的手,这只手曾执剑纵横,也曾轻抚过那人带笑的脸庞,如今却只能握住一片虚无和冰冷。
是啊,瑾瑜……他最是光风霁月,洁净无瑕,若是看到他如今这般……这般鬼域之主的狰狞模样……
楚霁踉跄着后退半步,撞在冰冷的座椅上,喉间发出一声压抑至极的、如同困兽般的呜咽。
周身的恐怖威压如同潮水般退去,只剩下一种深可见骨的颓然与狼狈。
大厅内令人窒息的压迫感骤然一轻。
陆九安长长舒了口气,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胸口,看向楚云深的目光带上了几分佩服——敢这么跟他哥说话,是条汉子!
夜初宁指尖凝聚的寒气悄然散去,他静静看着瞬间被击溃心理防线的楚霁,深海般的眼眸中掠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执念成狂,反噬自身。
大厅内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寂静。
先前剑拔弩张、一触即发的紧张氛围,被楚霁身上散发出的那种浓重得化不开的绝望与颓丧所取代。
夜初宁打破了沉默,他的声音依旧清冷,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直指核心:“楚师叔,你隐瞒鹿瑾瑜前辈的所在,除了担心楚城主的状态,是否还有别的缘由?他的灵体……状况很不好,甚至无法维持稳定,对吗?”
楚云深猛地看向夜初宁,眼神复杂,最终化为一声沉重的叹息。
“是。”他承认道,“瑾瑜的灵体极其虚弱,几乎到了消散的边缘。”
楚云深的话语如同最后的审判,敲击在寂静的大厅中。
“消散……边缘?”楚霁重复着这四个字,每个字都像是从冰水里捞出来,带着刺骨的寒意。
他眼底那点残存的疯狂火星彻底熄灭,只余一片死寂的灰烬。
“怎么会……”
“他当年献祭了自己,获得了力量,神魂几乎被打散。”楚云深的声音低沉而疲惫,带着不忍,“能留下一缕残念化为灵体,已是奇迹。但这灵体无根无萍,全靠某种执念维系,才能勉强存世。
即便如此,他也大多时间陷入沉睡,意识模糊,偶尔清醒片刻,也如同镜花水月,转瞬即逝。”
楚云深看向瞬间被抽空了所有力气的兄长,语气带着一丝哀恸:“那天见到他时,他的虽然能叫出我的名字,但是……记忆去停留在了少年时期。”
楚霁像是被无形的重锤击中,猛地踉跄了一下,玄凤发出一声哀鸣,用翅膀勉强撑住他摇摇欲坠的身形。
“少年时期……”他喃喃道,声音破碎不堪,“他不记得……不记得后来的一切?不记得……我?”
最后那个“我”字,轻得几乎听不见,却承载了百年孤寂与深情的重量,压得他几乎无法呼吸。
夜初宁看着楚霁瞬间灰败下去的脸色,心中了然。
鹿瑾瑜的记忆停留在少年时期,意味着他忘记了与楚霁结成道侣、忘记了自我献祭。
甚至只记得自己喜爱着叶予谦。
这对楚霁而言,恐怕比知道鹿瑾瑜灵体将散更为残酷。
陆九安也反应过来,倒吸一口凉气,看向楚霁的目光不由得带上了几分同情。
这……这简直是杀人诛心啊!
“他……可曾说了什么?”楚霁的声音嘶哑得厉害,带着一丝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卑微期盼。
楚云深眼神一黯,摇了摇头:“大部分时间,他是混沌的,记忆支离破碎。只是偶尔……会无意识地重复两个名字……”
楚霁的指尖骤然收紧,指节泛出青白:“……谁的名字?”
楚云深沉默了片刻,终究无法隐瞒,低声道:“……叶予谦。”
这个名字如同一道惊雷,在大厅中炸响。
陆九安猛地捂住了嘴,眼睛瞪得溜圆,下意识地看向夜初宁。
夜初宁深海般的眼眸中也掠过一丝波澜。
叶予谦……鹿瑾瑜少年时期倾慕之人,也是后来因家族责任分道扬镳的人。
楚霁的身体剧烈地晃了一下,若非玄凤死死支撑,几乎要栽倒在地。
他低垂着头,玄色长发滑落,遮住了他脸上的神情,只能看到那紧紧攥住、因用力而颤抖的手。
百年的等待,百年的执念,换来的竟是爱人记忆中只剩下年少时求而不得的白月光。
何其讽刺,何其……悲凉。
大厅内落针可闻,唯有楚霁粗重而压抑的呼吸声,像受伤野兽的哀鸣。
良久,楚霁才缓缓抬起头,脸上已不见之前的疯狂与暴怒,只剩下一种近乎死水的平静。
但那平静之下,却仿佛隐藏着能将人吞噬的万丈深渊。
“所以,”他的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他不记得我,不记得我们的过去,只记得……叶予谦。”
楚云深不忍地别开眼:“兄长……”
“还有一个呢?是谁?”
“……项暮情。”
夜初宁闻言猛地抬头,满眼的不可置信。
怎么又扯到他师尊头上了。
楚霁死水般的平静在听到“项暮情”三个字时,骤然碎裂出一道深痕。
他眼底翻涌起比先前更复杂难辨的情绪,惊愕、茫然,最终沉淀为一种近乎自嘲的冰冷。
“项暮情……呵。”他极轻地笑了一声,那笑声空茫而疲惫,“瑾瑜少年时,何曾认识项暮情?他记忆混乱至此,连时序都颠倒了么……”
夜初宁眉头紧蹙,深海般的眼眸中思绪飞转。
按照师尊的年纪来算,鹿瑾瑜少年时期,师尊项暮情确实尚未出生。
这个名字的出现,绝非简单的记忆混乱。
“那个……”陆九安举起手,“之前问天大典时,我也遇到过鹿瑾瑜师叔,但是他那个时候看起来不像是记忆缺失,随时消散的样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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