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勇说：“斯洛伐克分公司原来也是做服装贸易的。有个华人，在斯洛伐克的一所大学教东方学。回国探亲的时候，跟我们公司订了两个集装箱的运动款棉服。”
陈先生插嘴问：“货款他是先付的吗？”
贾勇说：“没有付货款，是我们公司垫付的。就跟我们公司给您垫付了两个货柜的节能灯是一样的。”
陈先生笑着说：“看来你们也不是对我特别好。对国外客户赊销是你们公司的商业惯例了。”
贾勇较真地说：“货值可不一样！那两个货柜的棉服才两万多美元，给您垫付的两个货柜的节能灯可有十几万美元呢。”
陈先生赶紧说：“我晓得了，你们公司那对我好了不少。我领情的！你接着讲嘛，怎么卖着卖着棉服就不干了，转行做工程去了？”
贾勇说：“棉服涉及侵权问题，卖不动。”
陈先生问：“卖不动？那降价卖喽？”
贾勇说：“降价也侵权啊。货压在了斯洛伐克。公司要派人过去处理，没有人敢去。有一个跟我同一年进公司的外贸员，把这个工作接了。”
陈先生好奇地问：“他怎么有那么大的胆子？”
贾勇说：“他在公司里，没什么正经事情做。一直在等一个机会。别人觉得那是一个陷阱，他把那看成一个机会。”
陈先生竖起大拇指赞叹道：“有胆量！”
贾勇说：“他不光有胆量，他还够聪明。他想到了解决侵权问题的办法。”
陈先生好奇地问：“什么办法？”
贾勇说：“他给运动棉服设计了一款罩衣，把侵权标志和侵权特征，都掩盖起来了。然后，就把这批棉服卖给了当地的一个足球俱乐部，做球迷队服。”
陈先生问：“问题解决了，为什么不继续做服装生意呢？为什么要改行做起了工程呢？”
贾勇说：“做服装竞争太激烈了。我那个同事想搞差异化竞争。其实，做工程也能带动出口业务的。
“比方说，他在那边接了一个中餐馆的装修工程。他就把所有需要的物料列一个清单发给国内。国内帮他组织好，装到一个集装箱里给他发过去。这样能够充分发挥集装箱运输的特点。随用随发，没有库存，价格上，很有竞争力。”
陈先生问：“可做工程光有物料不行，还得有人啊？他在当地请工人吗？”
贾勇说：“这就是我们公司的一个特点了。我们公司以前不是外贸公司，是一家行业管理公司。
“改革开放了，行业管理公司要自负盈亏，自谋生路了，我们公司才转行做的外贸。
“公司里原来有一批工艺美术学院毕业的老大学生。他们是搞工艺美术设计的，不会外语，不能做外贸，就转岗了。国内有个说法叫，下岗待业。
“这些年，国内兴起了住宅装修。公司又把这批人召回来，组织起来，先在国内搞装修工程。市场反响非常好。
“我去斯洛伐克的这个同事，就把这支队伍带了过去。他在那边接了工程，人就过去；没有工程，人就回来。我看他生意算是做起来了。”
陈先生问：“那他还回国吗？”
贾勇说：“他在当地找了一个中国留学生结婚了。有家有业，回国也就是探亲吧。”
陈先生若有所思地看了看贾勇，然后说：“我让阿德里亚娜特地查了一下，黑撒那亚就是太平洋里的一个小岛。人口不过二十万。那个岛上，要说有什么产业，也只有旅游业和捕鱼业了。你们在那里建立分支机构做什么业务呢？”
贾勇说：“还真让您说着了。跟我一起进公司的一个女同事，就在那里开了一家旅行社。”
陈先生以为自己听错了，说：“开旅行社？”
贾勇说：“我这个女同事，本来是要到巴西来的。她要是没出错，现在坐在这里跟您聊天的就应该是她，不是我了。”
陈先生一听，更有兴趣了。他问：“她出了什么大错？要受到这样的惩罚。”
贾勇说：“本来负责叶先生陶瓷业务的是她。公司想让她跟叶先生建立比较好的合作关系。到巴西后，叶先生也能照应她。
“叶先生要进口景德镇的万寿瓷。碰巧了，我这个同事家就是景德镇的。她是当年景德镇的高考状元，年纪轻轻，带着这么大的一个出口订单回老家。非常风光。
“景德镇人大多干着跟陶瓷沾边的生意。一听说她手里有大外贸订单，就说什么也要她照顾生意。
“她把订单交给了亲戚，这下可好，亲戚们雁过拔毛，层层转包。等货到叶先生手里的时候，那个质量您可想而知吧？把叶先生气坏了。拒绝收货。”
陈先生冷笑一声，说：“她这种人幸好没到巴西来。来了也不会有她什么好果子吃。黑撒那亚那个地方以前就是流放犯人的，派她去那里合适了。”
贾勇说：“她这人虽然贪。但人是真聪明。我们公司成立了一个纺织品出口业务小组。招聘来的都是有客户资源的大外贸员。
“可是，我们公司没有出口欧美国家的纺织品配额。我这个同事，一眼就看出这是她的一个机会。
“她主动给公司提出了一个纺织品转口贸易方案。是她主动请缨，不是被发配去黑撒那亚的。”
陈先生不理解地问：“那她怎么还做旅行社呢？”
贾勇笑笑说：“您看，我到巴西来常驻，公司给我带了两个集装箱的节能灯。我同事去俄罗斯常驻，带的是一批皮夹克。去斯洛伐克常驻，那里有两个集装箱的棉服。我们在国外常驻的经费都来自货物的销售收入。
“您也查过了，黑撒那亚就二十万人口。公司就算接受了转口贸易方案，给她带什么产品去呢？不带产品，她在当地的生活怎么维持呢？”
陈先生问：“那直接给她带一笔钱，不就完了吗？”
贾勇说：“我们这样的外贸公司只能对外支付贸易款。不能直接给她带一笔钱，那是投资款。”
陈先生听明白似的点点头。
贾勇继续说：“她跟公司说，她自己有办法。她有个男朋友是做旅游的。在行业里有些影响力。
“她男朋友原来做外国人入境游挣了不少钱，看好未来中国人出境游。她就跟她男朋友商量，在黑撒那亚开一家旅行社，专门接待中国游客去那里度假。
“听说，国内对出境游还没有那么高的接受度，市场有待培育，旅行社的生意不太好。没挣到钱。
“可是，我们公司的纺织品出口小组手里是有现成的客户和订单的。她一落地黑撒那亚，转口贸易就做起来了。真是天无绝人之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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