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与钱茹拜别之后，回家的路上，苏研又遇到了何七。
他正在路边的酒馆喝酒，神志都不太清醒。
吵吵嚷嚷的说着一些醉话，后面还跟几个同样醉酒的男人不知为什么打了起来。
直到何七爷爷何七奶奶赶来拉架才停下。
后面苏研又看到了好几次，本来苏研还以为是自己倒霉，每次出门都能在酒馆那边遇到他。
后来跟族人聊天的时候才知道，原来是何七每天都去买醉。
而那个酒馆又是西街唯一一个。
“听说喝醉了老是跟人打架，父母劝了也不听，每天都醉醺醺的。”
“我看再这样下去，他们连老宅都要保不住了，唉，你们发现没，最近七老太太老太爷都不出来了。”
“是啊是啊，都穿上了麻布衣服，也不怎么好意思出来见人了，看来是家里真没钱了。”
“何辉那么败家，如今何九又染上了酒瘾，多少家产也不够败的呀。”
“你们听说没，何莹那丫头在婆家也不好过，听说丈夫娶了平妻之后，交际都让平妻来，偶尔出来一趟，也像是老妈子一样伺候婆婆。”
“真的真的，我上次真的看见了，听说他儿子被婆婆抱走了，要交给平妻养呢。”
“哎，可怜那，不过也是他们自作自受，以后可得好好教孩子...”
“是啊，太惨了，我家小子前两天逃课，他爹要揍他我拦住了。不行我得回去跟他爹说，把那顿打给他补回来！我家可没那么多财产给他败坏的。”
“教孩子是一方面，还是要给孩子娶个贤妻。”有人挤了挤眼睛，低声说，“我看就是因为七老太爷娶了七老太太，七老太太那性子...”
她给了大家一个你们都知道的表情。
“所以他家其实从七老太爷就开始走下坡路了，不过后来运气好又娶了赵婉和钱茹，不然他家早就完蛋了。”
“可见妻不贤祸三代啊。”
其他人仔细想了想，竟然觉得这人说的挺有道理。
这些人走后，何七爷爷失魂落魄的从她们后面的巷子里出来。
他手里还拿着给儿子买的解酒药，眼神木木的，没有焦点。
“死老头子!在这儿站着干什么?”
何七奶奶的声音从前方传来，带着一如既往的气势，几步走到何七爷爷抢过他手里的药。
还一边呵斥，“买个药这么半天，家里的活儿等着我一个人干吗？就会偷懒!”
何七爷爷看着她怒气冲冲往前走的背影，突然想到以前母亲在世的时候，她曾经跟自己说。
“你这个媳妇儿性子太差，你若是不立起来压制住她，她早晚会害的你一无所有。”
那句当年自己不以为意的话，时隔多年好像正中自己眉心。
他一时之间竟然被这话冲击的差点站不住，心脏不受控制的砰砰直跳。
周身的空气像是一瞬间被抽空，他感觉自己根本呼吸不上来，眼前也一阵发黑。
前方的何七奶奶还在不满的嘟囔，“一个个的都没良心，那个狗崽子，真狠下下害自己亲哥哥，亲爹也不管...”
“早就看出他是白眼狼，当初求到我儿子面前入族谱的时候，就不该心软给他上...”
后面何七奶奶再说什么他再也听不见了，眼前无端的闪现那年一岁的何晨被钱茹带着，几次三番到他们面前求着要给何晨上族谱的时候。
族里规定，一般是父亲带着儿子申请上族谱。
钱茹第一次递信儿的时候，何七奶奶直接越过他们说钱茹不恭敬，想都不想让人回信驳回了。
后来钱茹无法，只能亲自带着孩子上门，他儿子是想带着孩子上户的。
但每次都被妻子给拦住了，说是就是要磨一磨钱茹的性子。
最后是怎么解决的来着这个问题，何七爷爷难得脑子空白一片，想不起来当时的情景。
直到到家之后，他才恍然记起，后来钱茹出了一笔不小的钱给族里，越过他们上了族谱。
何七爷爷拖着步子来到前厅，这里萧条的很，地面上也布满了污渍，早就没人清洗了。
何七不知道什么时候买的酒，在厅里地上坐着喝，他身边已经放了一个空坛子。
“你怎么又喝了?”
何七爷爷听见何七奶奶的惊呼，看着她走过去，一脸心疼的扶起儿子，把他扶到椅子上。
嘴上说着别喝了，手里却把酒坛子放到儿子的手边。
他听见何七奶奶跟他说，“家里没钱了，上次跟你说的事儿你考虑的怎么样了，何晨是咱们孙子，找他拿点赡养费是应该的。”
“他现在是读书人，声名要紧，不敢不给。对了，不然连咱儿子的那份赡养费也一起要吧...啊!你疯了!打我...”
没等她话说完，何七爷爷又挥过去一拳，直中何七奶奶面门。
“都是你害的，都是你!我们一家被你害的一无所有了，你还在出馊主意...都是你，都是你!”
当他真心动手的时候，何七奶奶是没有还手之力的，只能被他打的嗷嗷惨叫。
何九一手拎起手旁的酒坛，仰头喝了一口，冷漠的看着那边的闹剧。
那天何七奶奶被打的浑身青紫，很长时间都没有恢复过来。
且从那天开始，何七爷爷几乎是一不顺心就打她，跟他们生活在一起的何九也不管两人，甚至见到自己母亲挨揍，面不改色的从旁边越过。
何七奶奶曾经试图反抗，但是在何爷爷下狠心的时候，她的反抗不堪一击。
事后迎来的是更狠的揍。
出乎意料的是，何七爷爷再也没去找过何晨，即使在他家老宅都被卖了换钱的时候。
而且每次何七奶奶想去，都被他一顿好打拦住了。
何九依旧每天喝酒醉生梦死，何七爷爷也不管。
但讽刺的是，在何七爷爷真的下狠心调教何七奶奶一段时间后，何七奶奶反而开始讲道理了。
也不在做一些令人发指的事情了，与邻居的关系也缓和了一些。
看到这一切的何七爷爷觉得讽刺不已，他苍凉的笑了笑，在给母亲上坟的时候，看着眼前的墓碑久久不能回神。
直到天黑，他准备离开之前，何七爷爷才像是回答母亲生前的那句话一般说:
“娘，我能管住她了，但好像一切都晚了。”
一阵风吹过，树叶随风飘落到墓碑前，何七爷爷伸手捡起，拿在手上看了看。
“赵婉钱茹都是好女人，不过是咱家没有福分留住她们。不过还好有晨哥儿，他有出息会读书，以后肯定能光耀门楣。”
“但他唯一忧虑的估计就是我们这些人了吧，娘，你放心吧，我会看着的，我会替他看着的，哪天我要死了，死之前我会把老婆子一起带走，不连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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