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次北戎骑兵依旧是锡勒带队。
也不知这家伙哪来的胆子，毕竟战场上刀剑无眼。
如果这家伙有个闪失，赵元齐出家的情况下，也不知这使团还有何人可以主持大局，后续的和谈又该如何进行？
不过这家伙倒是无愧于勇士称号。
双方人马俱备。
一声幽鸣号角吹响，战端顿启。
双方骑兵此时仅相隔一个冲刺距离，这种距离差不多相当于两箭之地，这也是相当有讲究的。
号角声响起的同时，北戎骑兵和骁骑俱是冲锋，而接下来却完全是两个选择。
骁骑冲锋的同时万箭齐发，也不管准头如何，然后便舍弃弓箭，拉紧缰绳齐齐冲锋。
而北戎骑兵的箭矢则是在双方距离拉近之时，纷纷骑射而来，而骑射才是他们最擅长的，如同风鸣一般的箭雨在战场上空交错而过。
这是源于装备差异下的选择。
骁骑人马具装玄铁鳞甲，虽不如重装骑兵，但是防护能力优异的同时灵活性也得到了很大的保障。
而他们胯下皆是膘肥体壮的塞外骏马，丝毫不弱于北戎战马，马身同样披着厚重的护具，只露出四蹄与双眼，马蹄过处，尘土飞扬。
而北戎人没有甲胄这才选择在最短的时间内缩短攻击距离，进而扩大骑射优势，同时他们也想借助马势躲避骁骑的箭雨。
不过骁骑的箭雨明显是有留有余量的，所以依旧有不少北戎骑兵被射落马下，毕竟没有甲胄的身体实在太不堪一击了。
散乱的阵型让他们北戎骑兵大多数人都能得以瞄准，不过造成的杀伤却有限。
这种距离下即便北戎人的箭矢射到了也早就没了多少威力。
即便有倒霉的被射中了，也造成不了太大的伤害。
无数叮当声在骁骑中响起，全甲给了骁骑最安全的防护，即便偶有弓箭贯穿甲胄中间的缝隙，但造成的伤害却并不足以致命。
相较之下齐整的阵型却是完全限制了骁骑的弓箭，这也是他们选择一块齐射的原因。
更多的箭矢能够最大程度上增加容错。
而骁骑冲锋之时则严格按照箭矢阵型冲击，只有锋矢边缘才有机会张弓搭箭，不过他们却并没有这么做。
锋矢边缘一侧全部手持长枪，整个阵型就好像锋利的长矛一般，瞬间便扎入北戎军团的躯体之中。
仅仅一眨眼的功夫，双方骑兵如两股洪流，从战场两端迅猛对冲而来。
战马如虎，尘土飞扬，兵刃相击，人马俱碎，断肢如林。
双方骑兵交叉而过，仅余几匹没有主人的战马在场中逡巡无措。
而百姓们则不禁尖叫出声，心更是提到嗓子眼，有的握紧拳头，有的掩面不敢细看，更有甚者两股战战，一股暖流滋润大地。
城头之上，景佑帝眉头紧皱，身体前倾，目不转睛。
这也是他第一次见识到骁骑的真正威力。
城墙之下，骁骑军容依旧齐整，虽然略有损伤，但是和北戎骑兵比起来则好上太多。
没有甲胄防护的北戎骑兵虽然骑射造成了些许战果，但是真刀真枪的厮杀却是完全陷入劣势。
尤其是在骁骑小团体多人绞杀战术之下更是苦不堪言，场中残肢断臂多数都是北戎骑兵。
几位重伤骑兵仍在场中惨叫哀嚎，却无人搭救。
“击鼓，进军”景佑帝对梁朝吩咐道。
“咚”
“咚”
“咚”
……
战马嘶鸣，隆隆马蹄之声再起，两方人马此时已经调转方向，开始第二轮冲击。
每一声鼓点都好像敲击在围观众人的心头之上。
源冰此时也十分焦急，因为所有骁骑都是一样的装束，所以他也不知道自家二哥此时情况如何，她便只能干着急。
第一次双方都是在试探对方的强度，这一次便要出真章了。
锡勒一个手势，北戎骑兵竟然如燕一般分散合围，游猎才是北戎人的强项。
骁骑仍旧锋矢阵型。
只是双方临近伸手可及之时，阵中无数长枪向北戎军阵两侧投掷而来，本来向两侧游击的骑兵被迫向中间围拢。
他们显然没有料想到这种场景，勒马回转之际想要错开已经来不及，不少北戎骑兵撞在一起，顿时人仰马翻。
还有更多的战马和北戎骑兵被长枪贯穿。
锡勒藏于马腹之下躲过一劫，但是其胯下战马却没那么好运，直将他摔落马下。
匆忙之下他也只能将一个北戎骑兵击落抢马跃上，因为无数铁蹄已经朝他踩踏而来，容不得他有半点心软。
落在地上的结果便只能任人宰割。
双方再次激烈拼杀，这一幕深深刺激着现场所有人的感官。
最原始的热血厮杀，最疯狂的血腥冲动，这才是战场。
鼓声如雷
骁骑的厮杀更加凌厉，而刚刚锡勒落马的一幕更是深深刺激着北戎骑兵。
他们再也没有最初的战意，即便锡勒再三挽救也无济于事，厮杀之声已经彻底将其淹没。
一个个北戎骑兵开始被骁骑收割。
刀刃在阳光下闪烁着冰冷的寒光。
似乎看出锡勒的不同，战马交错之际，数个骁骑都想取下这颗人头。
只是碍于锡勒的临阵经验，却并未成行，反而折损几名好手。
此时，骁骑后部自觉向两翼展开，反而是骁骑最先完成合围。
金属撞击的火花在沙尘中四溅。
合围完成，骁骑便紧紧粘上北戎骑兵，形成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格局，依靠迅猛的刀法，再加上外围骑兵的围剿。
由内而外，内部厮杀，外部游猎，给北戎骑兵来了个经典教学。
战场上，喊杀声、马嘶声，惨叫声交织在一起，鲜血溅洒在城墙之下，将这片土地染得愈发殷红。
双方骑兵都杀红了眼，不断有人从马背上跌落，又有新的骑手补上，战况陷入胶着，每一秒都有生命消逝，每一刻都在决定着这场战斗的胜负走向。
而骁骑明显更有章法。
在城墙众目睽睽之下，骁骑阵型依然不乱，单骑与单骑之间也能很快形成呼应、支援、助力。
反观之下，北戎骑兵多是各自为战，然后被逐个击破。
景佑帝看得很认真，眼睛一眨不眨。
侧目之下，梁朝的鼓声更加响亮，因为此时战局已经呈现一面倒的局势了。
相信任何看过这支骑兵战斗的人都会爱上这支骑兵。
相信用不了多久这场武斗就会结束。
这便是骁骑的实力吗？景佑帝沉吟。
密集的鼓点如同锁魂的铁链一般。
迅速且高效地收割着北戎骑兵的生命。
不时有脱离纠缠的骑兵想要离开这片炼狱。
但是时刻在外部逡巡的骁骑却是带走了他们最后的希望。
外围的骁骑绕着内里的战团转圈，内圈的骁骑也逐渐退出厮斗，加入围猎的队伍。
一切都井然有序，一切都顺理成章。
精密，高效，冰冷，这就是骁骑的代名词。
不等锡勒反应过来，包围已经彻底完成。
锡勒好像看到了自己臣民骑着骏马放牧牛羊的画面，此时他们正是那些牛羊。
而且他们正在被逐渐屠戮。
战场中心慢慢仅剩下为数不多的北戎骑兵还在负隅顽抗，此时死亡只是迟早的事情。
骁骑则毫不留情，仍然在不断收割。
看着外围一层又一层逡巡的骁骑，他再也没有一点突围的心思。
败了，惨败。
“тamnpлax（认输，臣服）”浑身血污的锡勒对着城头睚眦欲裂地喊道。
景佑帝不为所动，但是锡勒却无比迫切连声继续喊道，声音嘶哑，再无高傲。
“тamnpлax（认输，臣服）”
“тamnpлax（认输，臣服）”
“тamnpлax（认输，臣服）”
……
直到所剩不多的北戎骑兵齐齐高喊，景佑帝这才展颜一笑。
“朝儿，鸣金，收兵”
景佑帝也是第一次感受到战争的魅力。
不过作为政治家他却不会赶尽杀绝，毕竟和谈还是要有人才能谈。
“是，皇爷爷”
激动的梁朝又使劲擂了两下重鼓，这才吩咐东宫卫鸣金收兵。
“这便是骁骑吗？”景阳也是第一次见这般彪悍的骑兵，这便是小五口中所说战争兵器吧！
“实在是威武之师啊！”孔卓也是第一次见到骁骑的刀锋，这才是男人的浪漫。
……
“有旨意”
随着战场平息，一个大大嗓音传遍城墙上下。
“吾皇圣恭安”
城墙上下围观的官员百姓齐齐朝着城头跪拜下来。
刚鸣金收兵的骁骑，才将仅剩的北戎骑兵放离，立刻纷纷下马听候旨意。
“朕闻两国竞艺，勇者扬眉，智者骋才。
今我朝儿郎军阵效死，奋身用命，大破敌国，扬我国威，振我士气。此诚诸将平日勤修苦练，心怀家国之故也。
为彰其功，表其行，朕心嘉许，特降恩旨：凡参与比斗且立下功绩者，皆晋一阶，赏金银若干，田宅有差。
为首立功之人，秘书省秘书丞王清晨封襄阳县男（从五品），食邑千户，赐良田百顷，府邸一座，以显殊勋。
为立次功者，景国公世子景阳，擢升昭武校尉（正六品），赏皇庄一座，金银万两。
今日效死立功之将士，亡者入皇庙陪祀，子嗣国养，生者赏银百两，锦缎百匹，上田百亩，官晋一阶，厚禄之。
望诸公，勿骄勿躁，以报皇恩，永保社稷，万民永昌。
钦此！
”
“谢陛下圣恩”
王清晨听了长长一大串，终于明白这旨意写的是什么？
“恭喜王兄”随着众人起身，孔卓和景阳的恭贺声随之响起。
理论上来说，襄阳县男一般食邑三百户。
而食邑千户至少也得是县侯，王清晨这算是逾制，不过以食邑换爵位也是常见之事。
毕竟初次封赏，爵位实在不宜过高，尤其是太平年代更是如此。
“昭武校尉！”王清晨也恭喜景阳。
这个军职算是实职，即便不在景国公手下当值，在其他军中也能独领人马。
孔卓羡慕之余多是羞愧，自己兄弟报国尽忠，而自己则是岁月蹉跎。
而他还是孔家子弟，这让他心中的落差感更大。
“我们改日再聊，我还要陪夫人下去照顾一下源家二哥”王清晨早就看到城墙下解盔和他们招手的便宜二舅哥了。
此时的状况可并不算好，浑身血淋淋的也不知有没有受伤。
“溪言自便，改日再到你府上一叙”
看出源冰的急切，两人也不再耽搁。
城墙下，骁骑在收拢自己兄弟的遗体，并不让外人插手，这也是骁骑的传统。
至于北戎骑兵的尸体则由城卫军帮忙收拾。
此次骁骑损失不大，阵亡将士不过三十余，其中多是北戎箭术高手所伤，余者几乎都是落地死于乱马之中，这也是骑兵冲锋无可避免的。
至于北戎骑兵亡者大半，几乎人人带伤。
如果不是陛下最后下令，不过半炷香时间，骁骑便能全部解决。
“二哥”
王清晨二人找到源华的时候，骁骑正在为牺牲袍泽哀悼，这也是骁骑的传统。
一支有灵魂的军队才能是常胜之师。
即便再怎么担心，源冰也只能等骁骑收尸离开，才和源华打起招呼，这也是对这支部队的尊重。
在王清晨看来，骁骑介于轻骑和重骑之间，已经算是骑兵的巅峰战力，而且今天他们所见还不是完整的骁骑。
真正的骁骑一骑四马，是能够日夜不停奔袭的。
即便是最精锐的游牧民族也没有这般奢侈。
也只有强盛的国力才能供养出这样的骑兵。
作为大朔战力的巅峰，两军对垒也是两个国家国力的比拼，显然北戎不具备任何取胜的可能性。
“二哥，可有受伤？”王清晨问出了源冰最关心的话。
“二哥好着呢，刚刚二哥攒下了十几个人头，可惜那亲王实在狡猾，要不然二哥军功策上还能再添一笔”源华甩了一下甲胄上的血水，看样子身上确实没有什么伤势。
也是，如果自家世子在自己阵中还能受伤，那骁骑也真就可以改名字了。
“对了，不和你们聊了，我得盯着谷老医治属下袍泽，你们先行回府吧！”源华突然想起什么事，也不管满脸担忧的王清晨二人，直接上马离开。
这次武斗，王清晨特意跑了一趟本草斋，将自己师伯请了来，一方面也是怕源华有个好歹，另一方面也是让其亲眼见识一下中医外科的厉害。
这些时日，谷青衣便按照王清晨的法子试验了不少外伤，效果都远超预期，对于王清晨的邀请自然欣喜万分。
源冰这才转忧为喜，自家二哥的性子确实缺缺的，如果在战场上一定吃亏，也只有在京中才能如此肆意洒脱。
这也是父兄将其留在京师的原因，既是保护，但何尝又不是规避风险呢！俗话说傻人有傻福也大概这个意思吧！
毕竟那么激烈的战斗，自家二哥却是毫发无伤只能算是奇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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