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福生到底还是没让人报公安。
拖拉机事件到底是公社丑闻，一旦报公安，丢的是整个公社的脸，虽然不是青山大队的错，但公社利益受损，最终肯定会怪到青山大队头上。
到时一个不顾大局的帽子扣下来，青山大队就讨不了好。
所以报公安是不可能报公安的。
但刘福生也不打算息事宁人。
其他大队都打到脸上来了，青山大队不打回去，难道还把另一边脸伸过去让人扇吗？
刘福生带着顾长川，把事情闹到公社，狠狠闹了一场。
“长川，把拖拉机的情况向杨书记汇报一遍。”
顾长川言简言赅，几句话就把问题说清楚了：“送到我们青山大队的拖拉机，被人更换了内部零件，用磨损的旧件，换走原装新件。”
“一旦拖拉机开始使用，就会出现各种各样的毛病，到时候，三天一小修，五天一大修。”
“我们大队村民辛辛苦苦赚的工分，到时用来请技术员维修拖拉机都不够。”
杨书记：“……”
给拖拉机更换旧零件的事，以前并不是没有发生过，但一般都是拖拉机坏了，技术员下去维修时，用旧件抵新件。
像这种直接给送往大队的新拖拉机换旧件的事情，还是第一次遇到。
说到底，也是这次青山大队忽然异军突起，占了先进大队以及拖拉机的名额，让原本早就定下这两样名额的其他大队心生怨怼，暗中给青山大队使绊子。
说来说去，都是穷闹的。
要是资源丰富，也不至于为了这三瓜两枣争得跟乌眼鸡似的。
杨书记想大事化小：“这事是他们做得不对，好在没给青山大队造成什么损失。公社会好好批评他们，责令他们做检讨。”
呵，竟然只是批评和做检讨？
刘福生不干了：“我们青山大队没有损失，是因为有顾长川这个好同志。”
“是他自学机械化知识，当场对拖拉机质量进行检测，才能及时发现并制止这么恶毒的手段。”
“全新的拖拉机改装成旧机子，若不是被顾长川同志发现了，等开春抢耕抢种时，拖拉机坏在地头，耽误春耕，到时没了收成，交不了公粮，村民们没有粮食吃饿死在家里，他们负得起这个责任吗？”
“我们青山大队是刨了他们祖坟，还是扒了他们房子，要这般陷害我们？”
“这种故意破坏国家建设，谋害广大人民群众性命的坏份子，和敌特有什么区别？！枪毙都是轻的。”
“公社要是处理不了，我就去找处理得了的地方。”
如果可以，刘福生也不想和杨书记硬刚。
可这种情况，他不硬气不行。
他们青山大队被人欺到头上，抓了对方现行，手里有足够证据，如果这样都不能讨回公道，那么以后，其他大队都可以肆无忌惮的欺负青山大队。
顾长川在边上说了句：“我们大队的村民都不十分气愤，一致要求大队长报公安处理，只是我们大队长说，公社好不容易在县里挣了点体面，不能因为几个害群之马，就让公社的体面没了，所以才想着在公社内部解决这件事。”
“如果公社不能替我们青山大队做主，大队长可拦不住愤怒的村民。”
杨书记头都大了。
底下各个大队都有自己的小心思他是知道的，平时为了各自大队的利益明争暗斗的事情没少发生。
事情没有闹到明面上来，他这个书记也就睁只眼闭只眼，只当没有发生过。
可现在这些蠢货，倒给他弄出这么棘手的问题来。
他们给人使绊子前，都不先打探清楚情况的吗？
只凭心里想想，觉得人家青山大队连个会开拖拉机的都没有，更不可能有懂机械维修的技术员，所以胆子大得很。
结果好了，被青山大队抓个正着，人赃俱获啊！
现在青山大队摆明了不肯善罢甘休，都已经把事情上升到损害国家利益，谋害人们群众性命连在一起，这事不能善了了。
而且……人家青山大队也不是没有门路。
杨书记这么想着，口风就变了，道：“刘队长说得对，这事性质恶劣，若不严惩，以后大家有样学样，带坏公社风气。”
“参与此事的拖拉机手和技术员全部开除，记录在档，永不录用，并送往农场劳改三年。”
“公社派技术员把青山大队拖拉机上的旧件换回原装新件。”
“青山大队在此次事件中所遭遇的损失，由挑起此事的大队酌情补偿。”
刘福生不同意：“好好的新拖拉机拆成旧拖拉机，再换回去也不是新的。”
“再说，谁知道公社的技术员是不是还会使坏，暗中给我们上旧件？”
“我们大队不要这台拖拉机，我们要求换一台全新的拖拉机。”
“至于补偿，我们青山大队只接受公社给的补偿，至于其他大队犯了错，公社要怎么罚他们，是公社的问题，不能把青山大队当成活靶子。”
杨书记：“……”
以前怎么没看出来，这刘福生居然这么滑不溜手。
由公社给予补偿倒是好说，但换一台新拖拉机，可把杨书记难住了。
公社一共就这几台拖拉机，已经分往各个大队。
现在青山大队要求换一台新拖拉机，他到哪里去换？
别说他愿不愿意出面去拖拉机换一台新机子，就算他愿意，人家拖拉机厂也不干，现在拖拉机的订单都排到明年了，谁有时间给你换机子？
又不是他们拖拉机厂造成的质量问题。
杨书记道：“刘队长，不是公社不愿意帮这个忙。实在是，这拖拉机就只有这一台，没有别的可换。”
他看着顾长川，和刘福生商量道：“这样，你们青山大队要是不相信公社的技术员，可以让顾长川同志自己换，原厂零件由公社提供。”
刘福生反对：“不行！”
“顾长川又不是公社的技术员，这要是换得好还好，这要是万一以后拖拉机有个什么不好，还不得让顾长川背锅？”
“说不定还得把我们大队牵扯进来，说我们不通过公社，私自改动拖拉机。”
“我们就要一台新的。”
杨书记：“我们公社技术员紧缺，顾长川同志有这样的维修技术，公社不能埋没人才。”
“从今天起，顾长川同志就是我们公社的技术员。”
“技术工种，正式编制，工资每月48元，津贴另算。”
“今天就算正式上班。”
杨书记这么干脆，当然不是因为刘福生说的那些理由，而是他巴不得趁此机会卖顾长川一个好。
毕竟顾长川当天结婚，他可是到场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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