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姥爷临走的时候，交代贾敏，“毕竟是姑爷的亲妈，完全不管了也不好……”
贾敏哪里不知道这个道理，只是心里存着气，装作不知，一直没说话罢了。
当天晚上，到底吐了口，“我也不是那不孝的，也不是不想养活你妈，弄到今天这个样儿，我对得起天地良心了。咱也别一点不管，以后口粮咱们买，一个月一百块钱，你给那边送去，多的别来找我。你要是想养老，咱就离婚，你自己养吧。我带孩子走，别把我闺女命搭上。”
林大力哪还敢说养老的事，能一个月拿出一百块钱来，已经是贾敏通情达理了。“你看你这话说的，闺女就你一个人的？我不是她们亲爹？我心里有数了。哎……就这么着吧。”
九五年，农村老人，有菜园子种，不缺菜吃，口粮儿子供，真没多少花钱的地方。一个月十块钱都花不上，一百，真不少了。
把钱送过去的时候，林爷爷不要，“卖地的钱够花的，我还没老到干不动呢。你把钱拿回去吧，供学生呢。”
林大力咋可能拿回来，“爹，拿着吧。我妈买药还得花钱呢。平时买个鱼儿买个瓜啥的，哪不是钱。这钱我还能拿得出。”
反正是只指拿钱，绝口不提养老的事了。
林爷爷也就把那钱收了。
林二叔知道大哥给拿了养老费，他也给送去一百，也说一个月一百的养老费。没说给出口粮，但是说了，买药是他的。
二婶特别痛快的就给出了这个钱。
到前院给海红送红烧肉的时候，还给贾敏说呢，“花钱免灾，我都恨不得放两挂鞭庆祝庆祝。反正只要不上家里来，再多出一百我也乐意。”
贾敏指指屋里，白了她一眼，意思孩子还在屋里呢，能听见。妯娌俩凑一起说婆婆坏话的事儿，别当孩子听见了。
二婶抿着嘴笑，到底没再说了。
……
贾姥姥炒出来的蛋黄油确实是好用。
到黛玉开学的时候，大姐脸的痂已经开始掉了，小的都掉完了，掉下去的印子很浅，得靠很近才能发现。
海珊的手上也差不多是那么浅的疤，打了雪花膏，再扑上粉，就什么都看不见了。
海红的心情因为这个，明媚起来。
虽然脸上还带着几块大疤，头发也还很短，总算是没那么抗拒上学了。
耽误了半个月之后，还是去上学了。
二姐海橙上六年级了，不放心大姐，怕她在学校被人笑话，闹心。
下了学，骑着林大力那辆破自行车去学校接大姐去。
还真让她猜着了，海红那个样儿，学校里的学生能不看稀奇吗？
正常的同学上去关心关心，问问咋伤的，这都正常的。
有些坏小子，笑话人，说啥丑八怪的，并不算意料之外。海红自己都想到了，心里肯定不得劲儿，但也没说啥。
就是躲着点儿，不出教室，不让人见着呗。
林大姑家就在中学对面，早知道家里的事了。老人的事她插不上手，老太太也不让她插手管，娘家回不去。只偷着回去看了几次海红，给留了钱，送了几次吃的。
孩子上学了，她说什么不让再带饭，让中午到她家里吃。
顺便问问学校有没有人说啥的。
海红当然是不会说的。
晚上海橙为了能接上她姐，还提前一会儿走的，跟老师请假说要去镇上接她大姐放学，老师知道海红受伤的事儿。林家老太太亲手把两个孙女烫伤的事儿，早都传得满乡里都知道了。
那口口声声说要打死孙女，好让儿媳妇给生孙子的奇葩言论，也被冯老师传得哪哪都是。多少人知道就是小天才那一家，都在被后骂老太太脑子被屎糊了，没正事儿，放着大学苗子的孙女不好好拉拢，将来也能享享孙女孝敬的福，作天作地的，脑子有病。
都知道的事儿，海橙请假，老师就给了。
所以，海橙赶到中学门口的时候，初中正好放学。
也就那么寸，让她听见了有两个男生说一年三班林海橙的脸跟西游记里的妖怪似的，丑八怪。
海橙那脾气，能受得了这个？二话不说，把自行车往路边一推，上去就开打。
她那快长到一米七的大个子，一百二十多斤的体重，平时又是干惯了活的体格子。那俩还没开始串个头的男生，比她能矮上一头，哪里能禁得住他这架式。
再说还是女生，本来就不好意思还手，又有体形上的差距，没一会儿，脸就被挠花了。
“再骂我姐一个试试？我给你开瓢儿……”
人群全往一块聚着看热闹。
海红出来的时候，本来看着那些人，都要躲着走了。听到这一声吼，天呐，是她妹。
赶紧的往人群里跑。
她同桌在后边拉着她，“海红，你别去啊，蹭着你伤口。快去找你大姑去，我去找老师……”
啊，对对对，海红站在路对面就喊，“大姑，大姑，海橙打架了……”
林大姑本来也出门要看热闹呢，一听这个话，顺手从窗台边抄起了扫帚就往校门口跑，边跑边喊她家大儿子张玉山，“山呐，快点儿滴，救人哪。”
张玉山初中毕业之后没考上学，这两年就在家里种地呢，农闲的时候出去打打零工。这会儿正在园子里翻地。听着他妈喊，拎着稿就出来了。
人群里就有老师呢，能不拉架嘛。
“这是谁家的丫头，怎么能打人呢？”
老师叫上几个男生，把人分开了，看看血葫芦似的俩小子，就说海橙。
海橙才不怕呢，“谁让他们骂人了，我就打了，咋滴。”
正说着呢，海红扒拉开人进来了，一看她妹不像是吃亏的样儿，再一看那俩男生，心里咯噔一下，怕是要糟，赶紧的捂着脸就开哭，“呜呜呜，我不念书了，妹，咱回家吧。不念了，我不想当丑八怪，我不是妖怪。”
得，这么精准的把那俩男生骂的内容都说出来了，可见当着她面儿也骂过。
海橙更火了，又要往上冲去揍人，那俩男生看这样儿，吓得往老师身后躲。
这会儿林大姑也冲进来了，后跟着拿着镐的张玉山，一看这个战况，果断把扫帚往后一推，张玉山接过去就回家了。
“李老师呀，我家孩子这是咋滴了？红啊，可千万不能哭，把伤口扯开可怎么整？眼泪再把伤口蜇了，留了疤算谁的？”
说完了，再看看躲老师身后那俩小子，眯着眼仔细看了看，才认出来，都是镇上的，还真认识，“孙家小风和周家小子吧？你俩咋把我家孩子惹着了？我们海橙脾气最好的，不是被欺负狠了，不能动手。”
俩小子也都十四五了，正是说懂事不全懂，说不懂事还知道点儿啥的年纪。刚听林大姑不让海红哭的时候，就吓住了。想着她那伤口要是扯开了，留一脸大疤拉，嫁不出去，不能赖到他们身上吧？
那要是砸手里了可咋整？
谁要娶个大疤脸媳妇呀？
俩孩子都吓完了。
周家小子哆哆嗦嗦的，“婶儿，我俩就是开个玩笑，没说啥过份的，再不说了……”
怂得那叫一个明明白白。
林大姑趁着机会，赶紧接话，“知道错了就行了，快回家去把脸洗洗吧。”
又跟老师说话，“小孩子呛呛到一处了，没事儿。这不是好了嘛，给你添麻烦了。”
转身就拉扯海红和海橙，“走，回家去。别逞能了，你姐脸得抹药呢。”
海红也拉着海橙的衣角，海橙临走还冲那俩男生挥了挥拳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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