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让一位高傲的城主大小姐这般失态，或许唯有公孙毅一人了。当杜月娇瞧见公孙毅的那幅素描时，其神情已然无法仅用惊讶来形容。直至冯博渊开口问询，她才如梦初醒，却依旧手足无措地说道：
“公孙公子的画作，我平生仅见，其技艺之高超，令小女子望尘莫及。若公子不嫌弃，还望能传授一二，月娇定当感激不尽。当然，即便公子不愿赐教，所托相帮之事，我也会全力相助！”
常理而言，想要他人传授技艺，必得先行拜师之礼，正如冯博渊那般。而杜月娇之所以未如此行事，自有她的心思，那是女孩特有的一种心思，虽尚处于萌芽状态，可她已然为将来做了考量，若真成了师徒，辈分就有了差距，便再无可能其他。后话暂且不表。
听闻杜月娇应允帮忙，公孙毅自是欣喜万分，赶忙拱手道：“多谢杜小姐相助，此事若能办成，杜小姐可谓功德无量，日后万千学子定当感恩于你。至于绘画之事，以杜小姐之聪慧，学起来应无甚难度。只需勤学苦练，不出半年便会有所成就。只是我事务繁杂，无法如其他先生那般每日定时前往府上授课，届时还望杜小姐莫要怪罪。”
杜月娇连忙摆手道：“能得公孙公子传授，已然是小女子的荣幸，又怎敢怪罪呢？”
“月娇，你看这样可好？”冯博渊插话道，“公孙公子本就事务繁多，若传授技艺于你我，还得几处奔波，甚是不便。倒不如你我同去他府上，虽说你身为女子有些不便，但我听闻公孙公子府上也有其他女子，皆受公子教导，我们一同学习，岂不是美事一桩？”
“这……”杜月娇迟疑了一下，轻声说道：“你所言的确不无道理，可我毕竟是女子之身，时常出门多有不便，恐会招致他人闲言碎语，此事容我思量一番，且还需听从爹娘的意见才是。”
“此事不急，若杜小姐实在不便，暂且先由我前往府上亦可。”公孙毅亦想成全冯博渊的小心思，当然，二人皆去公孙毅府上，确能节省不少时间，不过作为城主千金，身大袖长，常出入自家府中，确实害怕招人口舌。
见此事已定，杜月娇开口说道：“今日时辰已晚，待我明日前往西城找那费广，只是不知公孙公子所需烧制的陶块有何要求？”
此乃今日此行之目的，可马虎不得。公孙毅赶忙从怀中掏出一个早已备好的小本子，递至杜月娇面前。
那本子上密密麻麻写满了字，却皆为反字，杜月娇见状，面露疑惑。公孙毅忙出言解释道：
“明日你带上此本子去找季师傅，让他先将陶土制成小指甲般大小的方块，而后依照本子上的字体，刻于方块表面，再行烧制即可，越光滑平整越好，切记字体务必要清晰。这是一百两银子，你先收下，若有不足，我再补上。”言罢，取出一百两银子，置于桌上。
杜月娇并未去拿桌上的银子，而是满心好奇地盯着公孙毅问道：“公孙公子能否告知，你这般大费周折烧制陶块，究竟作何用途？”
此事如今已无隐瞒之必要，先前已告知冯博渊，以他的性子，杜月娇早晚也会知晓。不过即便她知晓，公孙毅也并不十分担忧，自己日后欲印刷的书籍，她们是断然无法印出的，况且她也没必要与自己争抢这碗饭。
于是，公孙毅开口说道：“此事虽然不是什么绝密之事，但知晓之人自是越少越好，我且将其说与你们听，你二人切勿要向外人提及。待那字块烧制好后，只需置于模具之中，便可随意排列。字能成词，词能成句，句能成章，章能成书，书载医道，可救死扶伤，驱病救人；书载兵道，可血染山河，恰似金戈铁马，搅动风云；书载经文，可广传佛法，涤荡心灵；书载知识，可教化万千，犹如春风化雨，润泽万物。你们且说说，这般壮举，算不算得上千秋之功？待数年后，人人皆有书可读，且能学以致用，令天下人受益，到那时，我们是不是居功至伟？”
这番话，说得二人瞠目结舌、目瞪口呆，纵是那见多识广、知识渊博的杜月娇，也从未听闻有人讲过这般深邃之道理。未曾想，眼前这位看似平凡普通的年轻人，竟能有如此长远之目光，那欲要烧制的小小陶块，竟蕴含着这般宏大之作用。刹那间，她仿若感到肩上蓦地压上了千斤重担，旋即站起身来，对公孙毅郑重地保证道：
“公子但请放心，我定将此事办得妥妥当当，绝无半点差池，这些银子您也收回去吧，权当是我为此事略尽绵薄之力，我别无所求，只盼他日印刷之时，公子能让我参与其中，也好让我长长见识，开开眼界。”
“到时候我也要掺和掺和。”江博渊也兴致勃勃地跟着附和道。
公孙毅微微颔首，应声道：“有你们参与，自然是再好不过了，不过我还是那句话，此事万不可向他人提起，即便你们的家人也莫要说，以免招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二人皆颔首应是。杜月娇此刻内心已然波澜壮阔，为自己能够参与如此有意义之事而感到振奋与骄傲！她读书多年，虽身为府尹之女，终日舞文弄墨，自视甚高，却从未做过任何有意义之事。思及身边那些朋友，终日趾高气扬，他们与公孙毅相较，实乃云泥之差，此刻她为公孙毅那远大抱负所深深折服。
待她心情平复以后，才想起舅舅所托之事，不过此时的心境与之前已经大不相同。斟酌过后她才喃喃开口：“公孙公子，其实~其实我也有件事情求你。”
“杜小姐不必拘谨，现在我们已经是朋友了，有事尽管讲就是，若是能帮，我也定会不惜余力。”
“是这样……”杜月娇便把皇上命令舅舅造纸的事说了一遍，待她讲完，最后又说道：“我知道这样做有些强人所难，不过公子请放心，我们会尽量最大能力满足你的要求，只希望公子能帮我舅舅渡过难关！”
公孙毅稍加思索，道：“原本这种事我是断然不会答应的，不过既然我们是朋友，就没有不管的道理，若将来皇帝逼得紧，我便把造纸的方法告诉你舅舅也就是了。”
杜月娇没想到公孙毅答应的会如此爽快，脸上写满不可思议，道：“公子为和这般爽快，难道不怕方子被朝廷得到后，有损你的利益？”
公孙毅摇头笑道：“无妨，到时候只要讲清楚，需给我划出一片区域，由我经营即可，全国那么大，就凭我一个人，怎能做得过来？”
“如此说来，我先替舅舅一家谢过公子了！”
说着，杜月娇郑重其事的给公孙毅鞠了个躬，她是发自内心的佩服与感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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