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皇后呵呵轻笑起来，点头道：“本宫也不想！
“既是这样，那便依你的名单就是。”
说着，把几张纸都递还给王熙凤，又笑道，“前儿皇上吩咐了太医院另一位姓赵的太医来给本宫看诊。
“赵太医给本宫换了金创药，又调了方子，还拍着胸脯保证说，六月初一之前，必要让本宫下地。
“本宫可就盼着这六月六快些来，到时候，跟贵妃妹妹一起去瞧那些花朵儿一样的小姑娘们去！”
王熙凤也跟着笑，叹道：“跟娘娘说实话，自从进宫，里里外外的，见的就是这些人。
“进大明宫时，新鲜了一阵子，如今又觉得来来回回都是熟脸了。妾身真是挺无聊的。
“娘娘前儿说要办花会，妾身头一个就高兴坏了！
“快来些新鲜人给我洗洗眼睛吧！我爱看！”
两个人对视而笑。
“听说，肃王快回来了？”莫皇后轻声问道。
王熙凤挑眉：“妾身不知道，真的么？”
莫皇后微微颔首：“你这名单里，没有肃王妃，还是得加上。”
“可是听说，那位又病了，说是一位侧妃的心腹侍女，爬了王妃胞弟的床……”
王熙凤帕子掩口，小声地跟莫皇后说着外头的新闻故事儿。
莫皇后听得眼睛都瞪圆了：“还有这等事？”
“可不！肃王妃当时就气得吐了血，险些亲手拿剑活劈了那侧妃……”
王熙凤眼睛里闪着兴奋的光，声音虽小，却极起劲。
莫皇后呃啊了半天，才吃吃说道：“真是，乱劲儿的……”
“等着吧！事儿才出了两天，京城都还没传开。等消息进了别宫，还不知道把太上和太后气成什么样儿呢！”
王熙凤摇着手帕，一脸幸灾乐祸看热闹的架势。
莫皇后看着她的样子，忽然有一种同仇敌忾的欣然，失笑问她：“人家后院的事情，才出了两天，你怎么就知道了？”
“她家的采买去我姨娘的铺子偷偷买药，被家里的伙计套话套出来的！”
王熙凤一脸贼笑，“我姨娘赶紧告诉我娘，我娘又赶紧送信给我，临往您这儿来的时候，我才知道的！”
莫皇后嗔她一眼：“这样的闲话，以后少外传。”顿了顿，又加一句，“尤其是容妃那里，孕中不听闲话恶事，你可别跟她说这些。”
“说到这个，”王熙凤忙严正了神情，虚心请示，“容妃已经憋了三个多月，想出门走走。
“她听说六月六有花会，央求妾身，也想去坐坐。妾身没敢答应。
“您看？”
莫皇后脸色浅淡：“她还是好生养胎吧。
“先头那回有乌金给她挡了一灾。
“这回再胡闹，难道让你给她挡灾不成？
“想出来走走没什么，花会那种人多手杂的地方，她就省些事吧。”
“妾身也是这么觉得！”王熙凤点头肯定，笑嘻嘻，“说了这么久，怕皇后娘娘乏了，妾身告退。”
莫皇后含笑点头，又叮嘱她好生照看乌金，这才放她离开。
韩姑姑见莫皇后跟王熙凤熟稔交好的样子，只觉得欣慰，待旁边无人时，小声赞道：
“不愧是皇后娘娘，心胸宽广、母仪天下！”
莫皇后顿了顿，才叹了口气，低声告诉她：“那时我伤口掺了药，不是因为乌金凑那么近闻出来，只怕它也中不了毒。
“虽说是只猫儿，好歹也是王氏养的猫。
“这救命之恩，我得认。
“自从她协理宫务，虽然在外头闹腾，在我跟前却一向守规矩。
“该来请安的时候必来，该请示下的时候绝不跳过我，她教导的和恪也从未对陶哥儿有过不敬之举。
“皇上帮我做面子，我没悟过来，她若不提又有什么关系？可她偏偏提了，让我领皇上的情……
“她若真是个存了坏心的，这时候坐看我们夫妻生分多好？
“往日里，也是我钻了牛角尖，听了别人的谗言……”
韩姑姑听着莫皇后神思清明地摆事实讲道理，宽厚慈悲、通情达理，简直要哭出来，含着泪连连称是：
“娘娘圣明！
“宫里四处传言，奴婢也想方设法，偷到彤史看了一眼，那王氏果然尚未承宠。
“您瞧段嬷嬷对她的态度，和陛下待她的模样，那分明就是拿她当个管家使呢！
“王家大房是先废太子的铁杆儿，陛下跟他家的心结，一时半会儿是解不开的，您根本不用担心她会如何！
“若能这样长长久久地把她笼络成您的人，岂不是更好？”
莫皇后若有所思，微微颔首：“倒也有理。”
“奴婢也使人打探了她在王家时的情形，她心里没有什么儿女私情，唯有钱最要紧！
“如今她只要宫务在手便高兴满足，对着娘娘这般恭敬，想来是从中间捞到了油水。
“——可那能有几个钱？
“娘娘不如时常大方地赏赐她一些，便如陛下那般。说不定，她跟娘娘还更贴心呢！”
韩姑姑又眼睛亮亮地建议。
莫皇后不禁莞尔：“你都从哪儿听来的胡话？王氏的妆奁丰厚，她娘就是当年京城里第一个会做生意的妇人。
“如今她父母又回来了，她手里怎会缺了钱花？
“你在宫中太久，外头的事情听说的少，想事情还是太天真了。”
话说到此，便不往下说。
王熙凤尚未承宠，似乎也不急着承宠，甚至对宫里的孩子还一视同仁地好。
这样的圣人，不是大忠，便是大奸。
她不怕王熙凤奸诈，她甚至希望王熙凤奸诈狡猾、坏事做绝！
因为唯有如此，崇昭帝才会鸟尽弓藏、过河拆桥，就像，就像自己一样……
莫皇后随口说一声乏了，闭上了眼睛，翻了个身，准备睡去。
韩姑姑见她竟似真的转了性，以后要当个贤惠大度的国母了，心下虽然有些怪异的感觉，但谁不想过安生日子呢？
她满面笑容地出了寝殿，脚步轻快地去吩咐热水热茶，随时预备皇后娘娘醒来。
甘蓝和姚黄守在门口，好奇地一起看她——
“这是怎么了？”
“好似是因为皇后娘娘跟王贵妃好好说了一回话？”
“嗐，这不因为乌金么！等乌金好了，事儿就过去了，那不还照旧？”
“可是，有人要害皇后娘娘呢！”
“自从娘娘当了皇后，必定就会有无数的人预备着害她！这有什么大不了的……”
“……你可真敢说！”
“娘娘自己说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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