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晨起，卯时，王贵妃早膳已毕，拜见过皇后，领了口谕，乘辇出宫。
南王府早已做足准备，郡夫人颜氏亲自到大门口迎候，同样站班的还有礼部王子服等人。
闲杂人等早已驱散，王熙凤下车一看，轻轻一笑：“哟，难得！今儿北王竟没过来么？”
众人一静。
王子服无奈地躬身答话：“北静郡王晨起上朝，想是朝上有事，今日来得晚些。”
“来不来什么要紧？”王熙凤笑眯眯，“他虽是晚辈，可也是王爵，又没有陛下的旨意让他主持南府丧事，来得太过频繁，反而让主家为难。
“那个词儿叫什么来着？哦哦，喧宾夺主！对吧？”
众人又是一静。
自从南王暴毙，北王天天在此，有时候连公务都带来南府处置，简直快要把南府当成第二个公廨了。
众人一开始只觉得四王八公的世交情谊果然比旁人不同，可听着王熙凤的话，再想想昨天府里传出来北王责骂郡夫人的流言，忍不住开始互相交换眼神。
是啊，四王八公的情谊深厚，却没见东府和西府的人这样热心肠，竟是自家的家主跑来人家家里坐镇了……
王熙凤说着话，扶了颜氏，笑着往里走：“我也是来看看太妃娘娘，商议一下三日后她老人家回别宫的事。
“各位都各自去忙吧，我这里有郡夫人陪着就行！”
一众官员，俱都是男子，照礼仪迎候一下贵妃的车驾，也就足够了。
众人面色如常，心里琢磨着贵妃放的这几句话，慢慢散去。
王子服默不作声地跟在王熙凤和郡夫人身后，看样子是要送去二门。
刚才那两句话，颜氏一听就知道是在替自己出气，心里只有感激，见王子服跟着，往里走了几步，便哎哟一声：
“妾身忘了，有件事要去吩咐一下账房。
“偏劳王大人，且送贵妃娘娘到二门罢！
“妾身半刻就赶回来了！”
连时间都交代好了。
王熙凤笑着松手让她自便。
景黎和春暖立即放慢脚步，落在人家父女二人身后三丈远。
“娘娘好好的做什么要在背后嘀咕北王？他的耳报神多得很，说不得一会儿过来时就要跟娘娘斗口了。”
王子服不希望女儿掺和太多是非。
王熙凤笑吟吟：“我奉旨出宫，本就是来找茬儿的。
“北王送这么大一个把柄给我，我若再不敲打两句，那这个贵妃我不做也罢！”
王子服噎住。
“父亲昨儿不也一样跟他斗口来着？”王熙凤笑着打趣他，“只许您州官放火，不许我百姓点灯不成？”
“娘娘代表着陛下，既然娘娘觉得并无不妥，那就算是微臣多虑了。”王子服没忍住，也阴阳了一句。
王熙凤笑眯眯地看着他，靠过去，小声道：“得了吧我的正人君子好爹爹！
“你装聋作哑，任由北王调换了离甄氏院子最近的侍卫，这几天晚上还都回了家，给他们让出私会的空子……”
王子服袖子一抖，惊惧交加：“你如何知道？还是，皇上已经知道了？”
“我如何知道您就别管了。不过您放心，除了我，没人知道。”王熙凤笑眯眯。
王子服根本就不相信她这句话，一把抓住她的手，声音压低：“快跟爹爹说实话！
“此事万一泄露出去，我儿，你性命不保！”
王熙凤轻轻松松地把手从他的掌中抽出来，含笑：“爹爹放心，我最惜命了。”
顿一顿，不等王子服再开口，抢先轻声道，“我上回问了郡夫人，她说，甄太妃年轻时，青梅竹马有许多……
“那爹爹知道，她寡居家中时，曾经与谁议亲么？”
王子服的目光再度一变：“此事早已湮灭多年，你从何得知的？”
自是鸟儿们从京城勋贵家中的只言片语推断出来的……
王熙凤笑一笑：“也是风闻。”
鸟儿们听来的，怎么不算风闻呢？
王子服犹豫片刻，左右看看，低声道：“那时，甄氏新寡，贾赦才鳏……”
贾赦？！
回想了一下前世自己那猥琐无耻的公公的模样，王熙凤忍不住皱着眉用手帕掩了掩鼻子：
“那太妃进宫真是个聪明选择。”
太上虽然年迈，却比贾赦强了一万倍。
“那位年轻时，也是个意气风发的人物，风流张扬，不知道是多少小娘子的梦中人。”
王子服没忍住，替贾赦辩驳了一句：“倒是甄氏入宫后，他胡乱娶了个继妻，渐渐开始往奢靡下流走……”
“哎哟哟，这倒是被夺妻之后，深情颓废，才有了今日之獐头鼠目？！”
王熙凤嗤笑一声。
王子服挑眉：“你不信？前天他收拾整齐来了一趟，风度翩翩，老而弥坚——
“只可惜你看不见他如今的模样！”
王熙凤笑意更深：“哦？！那可太好了！也省得辣着太妃的眼睛！”
父女俩窃窃私语一时，颜氏回来了。
“让贵妃久等了。”颜氏笑容可掬地道着歉，匆匆赶来。
王子服拱手欠身，微笑告退。
王熙凤和颜氏手挽手往里走。
“说什么呢？我看王大人的脸色不好。”颜氏小声问。
王熙凤哼了一声：“警告我不许多管闲事，不许跟北王对上，不许怠慢甄太妃，不许去皇上那儿说小话……”
颜氏掩着嘴笑：“王大人还当您是孩子呢！”
“搭理他呢！”王熙凤翻个白眼儿，拉着颜氏小声问，“吵架了？怎么回事？”
颜氏低声把前天晚上的事情细细地说了一遍，又气道：“她可真是京城长大的，光递到我手里的帖子就有几十张！
“我本来客气一下拿给她看，问问她是否有故旧要见。
“结果她竟然把所有的帖子都留下了，还来了一句：不好厚此薄彼！”
王熙凤噗嗤一声笑，小声道：“她不会都见了吧？”
“前天我实在忍不住了，跟婆母抱怨了一回，结果她当着我婆母的面儿把我叫过去说了一顿！
“我恼了，才跟北王说要上门禁。她听说我要禀报宫里，才收敛了一些。
“昨儿只见了两个。”
颜氏冷笑一声，眼中无尽嘲弄。
王熙凤心中微动：“她见了谁？”
“贾元春。”
颜氏的目光，意味深长地看向王熙凤，“和贾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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