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如血,浸染天际。
山隘的阴影里,一道身影悄然步出,正是白夜天。
他并未选择立刻显露行迹。
而是将自己彻底融入这片,苍茫的暮色之中。
潜行于暗处,是猎手的本能。
亦是提升实力最佳的时机。
他需要资源,需要见识此界顶尖的传承。
更需要将风云位面所得的那枚“神石”,化作一柄足以配得上他一身恐怖神力的弓。
他的第一个目标,直指江南。
江南水乡,烟波深处。
盘踞着真正的庞然大物——大罗派。
不同于无生道、真空道那般藏头露尾的邪魔外道。
大罗派屹立江南数百载,根须早已深深扎进这片富庶土地的每一个角落。
它与南方世家、官场脉络、甚至边军势力都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底蕴之深,如渊如海。
吸引白夜天的,是其派中收藏的,名震天下的“撼天七宝”。
心意既定,白夜天周身气息瞬间内敛。
澎湃的气血归于沉寂,奔流的真元如冰封深潭,连精神波动也降至微不可察的境地。
他迈步走入山林,青衫拂动,宛如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游学书生。
却又奇异地与脚下的土地、耳畔的清风、头顶的枝叶融为一体。
仿佛他本就是这自然画卷中,不可或缺的一笔。
这是对力量掌控入微的体现,是远超此界寻常武圣、鬼仙的境界。
大罗派总舵,坐落在南州大罗湖畔。
千里烟波,浩渺无际。
湖畔旁,殿宇连绵,飞檐斗拱,气势恢宏,彰显着千年大派的威严。
明哨持戟肃立,目光如鹰隼;
暗卡隐于假山亭台之后,气息晦涩。
巡逻的弟子步伐沉稳,交织成一张看似密不透风的巨网。
然而,这张巨网在白夜天眼中,漏洞百出。
他的灵识如同无形的水银,悄无声息地蔓延开去,冰冷而精准地掠过每一处角落。
所有守卫的方位、巡逻交替的间隙、阵法能量流转的节点……
巨细无遗,尽数倒映在他心湖之中。
他动了。
身形如一道扭曲的光线,又如一缕穿过竹林缝隙的微风。
在光天化日之下,在那森严的守卫间隙中。
他闲庭信步,衣袂不曾沾染半点尘埃。
几个闪烁间,便已穿过层层叠叠的防卫。
无声无息地抵达了大罗派的核心重地——神兵阁。
这是一座古朴的石制楼阁,通体由玄黑巨石垒成。
仅有一扇厚重的精钢大门作为入口,门前站着两位气息沉凝如岳的老者。
双目开阖间精光隐现,竟是两位武圣!
此等守卫,足以让任何企图潜入者望而却步。
白夜天只是淡淡地瞥了一眼,身形便如鬼魅般凭空消失。
下一瞬,他真元运转。
凭借对天地元气的精妙掌控,施展出《万道森罗》的秘法,出现在了神兵阁内部。
阁内光线幽暗。
唯有数十件陈列于玉台、石架上的神兵利器,自行散发着朦胧的宝光。
驱散了部分黑暗,也映照出空气中浮动的微尘。
刀枪剑戟,斧钺钩叉,无一不是外界难得一见的珍品。
宝光流转间,寒气森然。
但白夜天的目光,没有丝毫停留。
直接投向了阁楼最深处,那七座呈北斗七星阵势排列的玄黑石台。
撼天弓、无极箭、魔鲨甲、如意棒、阴阳经、桃神剑、裂神偶。
七件宝物,形态各异,气息迥然。
静静陈列,却共同构成了一种令人心悸的力场。
他的视线,第一时间就被最中央那套弓与箭牢牢吸引。
撼天弓,通体呈现一种暗沉的金色,造型古朴大气,弓身曲线流畅而充满力量感。
上面铭刻的古老云纹仿佛并非雕琢,而是自然生成,承载着岁月的沧桑与厚重。
它只是静静躺在那里,却有一股欲要射落九天神阳、撕裂苍茫大地的桀骜与霸道意念透出。
让周围的空气都隐隐震颤。
旁边的九支无极箭,箭杆黝黑,非金非木。
箭簇并非寻常锥形,而是带着诡异的螺旋纹路。
仔细看去,那纹路仿佛在缓缓旋转,散发出一种洞穿一切、吞噬神魂的锋锐寒意。
“好一把凶弓,好一套煞箭!”
白夜天眼中闪过一丝极淡的赞赏。
他能清晰地感知到,这弓与箭之中,共同蕴含着一股极其纯粹而强大的“破灭”真意。
与他《白夜衍天刀》中那一式“归墟”,所蕴含的极致毁灭与杀戮的招式,隐隐共鸣。
尤其是那无极箭吞噬神魂的奇异属性,更是让他眸中亮起微光。
这正是他所需!
他瞬间上前两步,并未直接触碰实物。
那会立刻引发此地最剧烈的警报禁制。
他只是立于石台前,双目微凝,眼底深处,一点难以察觉的毫光悄然亮起。
“观天神眼”,开!
他的目光仿佛化作了无形的刻刀,又像是最高倍的显微镜,笼罩住撼天弓与无极箭。
弓身的每一寸材质,内里蕴藏的细微符文结构。
锻造时留下的力量印记,乃至更深层次、烙印在宝物最核心的那缕“破灭”神意……
一切奥秘,都在他这双奇异的眼睛下,被迅速解析、剥离、烙印进他的识海深处。
材料的配比,符文的构建方式,力量的传导路径,神意的凝聚法门……
种种精妙之处,虽不能直接复制,却给了他无穷的启发。
特别是对于如何最大程度激发“神石”潜力,将其塑形为弓,提供了至关重要的借鉴。
片刻之后,撼天弓与无极箭对他已无秘密可言。
他目光才转向其他五宝。
魔鲨甲血气森森,鳞片狰狞,似乎能吸收一切攻击;
如意棒光泽内蕴,隐有伸缩变化之能,刚柔并济;
阴阳经书页泛黄,气息玄奥,似阐述阴阳转化之至高妙理;
桃神剑碧绿莹莹,灵性逼人,可壮大神魂攻击;
而最后那具看似不起眼的裂神偶,却透出一股让白夜天都微微蹙眉的诡异气息。
心悸之感油然而生,显然隐藏着极大的凶险。
他将这七宝的奥秘,尤其是其核心“神意”尽数铭记于心后,不再有丝毫留恋。
身形如清风拂过水面,涟漪微动,人已消失在原地。
仿佛从未出现过。
自始至终,大罗派上下,从守阁长老到寻常弟子,无一人察觉。
他们视若屏障的森严守卫和强大禁制,早已被人视若无物。
镇派之宝的核心奥秘,已被人轻易窃取。
……
离开大罗派,白夜天并未远遁。
而是转身直奔南州七省总督,卫太仓的府邸。
卫太仓,封疆大吏,权倾一方,本身亦是武道顶尖高手。
其赖以成名的《雷狱刀经》刚猛霸道,刀出如雷,名震南方。
白夜天对此经有些兴趣。
并非意图转修,而是想见识此界顶尖刀法的路数,印证自身刀道。
汲取其中可取之处,完善他的《白夜衍天刀》。
夜色已深,总督府内灯火零星。
书房内,烛火摇曳。
卫太仓端坐于宽大的紫檀木书案后,正批阅着堆积如山的公文。
他年近五旬,但身形依旧魁梧雄壮,面容威严。
双目开阖间精光四射,周身气血旺盛如烘炉。
使得这初秋的凉夜,书房内却暖意融融。
忽然,他握笔的右手微微一顿。
笔尖的墨汁,在宣纸上晕开一小团污迹。
他猛地抬头,锐利如鹰隼的目光射向窗前。
那里,不知何时,已多了一道身影。
来人穿着一袭普通的青衫,面容平凡无奇,是那种见过十次也未必能记住的长相。
唯有一双眼睛,平静,深邃,不见丝毫波澜。
却让卫太仓这等历经风浪、杀人无算的枭雄,心底陡然升起一股寒意。
正是戴上了“神石”所化面具的白夜天。
面具不仅改变了他的容貌,连声音也一同扭曲。
“阁下是谁?深夜擅闯本督府邸,意欲何为?”
卫太仓沉声喝道,声如闷雷,隐含怒意。
他周身气血已然暗暗提聚,书房内的温度瞬间攀升,烛火都为之微微一滞。
他能感觉到,眼前之人绝非等闲。
那种深不见底的气息,让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
“久闻卫总督《雷狱刀经》霸道无双,特来领教。”
白夜天开口,声音沙哑而平淡,不带丝毫情绪。
仿佛在陈述一件与己无关的事实。
“狂妄!”
卫太仓身为封疆大吏,武道巨头,地位尊崇,何时被人如此登门挑衅,视若无物?
他怒极反笑。
也心知来者不善,善者不来,多余言语已是无用。
“锵——!”
一声清越的刀鸣,撕裂书房的寂静!
他一直放置于手边的宝刀“碎灭”,瞬间出鞘。
刀身狭长,带着细微的弧度。
刃口处竟有丝丝蓝色电光跳跃流转,发出细微却令人头皮发麻的“噼啪”声响。
没有多余花哨,卫太仓身形暴起。
如一头被激怒的雄狮,碎灭刀化作一道蓝色的雷霆电光,刀势快得超越视觉捕捉的极限。
带着一股禁锢、毁灭的恐怖意境,铺天盖地般笼罩向白夜天周身所有空间!
《雷狱刀经》绝技——雷疾弧光!刀光如狱,雷音慑魂!
面对这足以让寻常武圣瞬间重创,乃至殒命的狂暴一击。
白夜天却依旧静立窗前,甚至连姿势都未曾改变。
他只是微微侧身,让过最锋锐的刀锋正面。
随即右手抬起,并指如刀,随意无比地向前一划。
没有耀眼的刀光,没有震耳的轰鸣。
只有一道凝练到极致、仿佛能分割阴阳、划定虚空、超脱物外的无形刀意。
随着他指尖的划动,悄无声息地弥漫开来。
“嗤啦——!”
那原本狂暴肆虐、仿佛能摧毁一切的雷电刀光。
在这道无形刀意面前,竟如同遇到烈阳的冰雪,又像是被利刃划开的布帛。
从中被轻易而又整齐地撕裂开来!
刀意之中蕴含的“衍化”与“超脱”之意,更是直接瓦解了雷狱刀势中,那股禁锢与毁灭的精神压迫。
刀意不止,循着玄妙的轨迹,后发先至。
精准无比地点在了疾斩而来的碎灭刀刀锋侧面。
“叮!”
一声清脆悦耳,如玉石交击的轻鸣响起。
卫太仓只觉一股无可抗拒、却又缥缈难测的巨力,沿着刀身瞬间传递而来。
那力量并非纯粹的刚猛,更带着一种分解、衍化其刀意、刀气的诡异特性。
瞬间冲散了他苦苦凝聚的雷霆真罡,与刀意精神。
“唔!”
卫太仓闷哼一声,持刀的右臂剧痛发麻。
虎口迸裂,鲜血淋漓,周身气血如同沸水般翻腾逆冲。
他完全无法控制身形,蹬蹬蹬连退七步。
“砰”的一声巨响,后背狠狠撞碎了坚实的紫檀木书案。
公文笔墨散落一地,方才勉强稳住身形,没有跌倒在地。
他持刀的右手兀自颤抖不止,几乎握不住陪伴他征战多年的碎灭刀。
他抬起头,望向窗前那道依旧淡然的身影。
眼神之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惊骇、难以置信,以及一丝深藏的恐惧。
一招!
仅仅是一招!
他甚至未能逼出对方真正的兵器!
仅仅是指尖一缕刀意,便让他这纵横南方数十载的总督,一败涂地!
此人的实力,究竟到了何等恐怖的境地?
白夜天缓缓收回手指,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他微微摇头,语气中带着一丝几不可察的失望。
“《雷狱刀经》,意寓雷霆之威,牢狱之困,欲以雷霆之速、之暴,构筑绝杀之域……可惜。”
“形似而神未至,刚猛霸道有余,细微变化不足,更未能触及雷霆生灭、天地正法之真谛,徒具其表,可惜了。”
他此番前来,主要为印证。
这《雷狱刀经》的“意”,在他眼中,确实显得粗糙。
与此界许多顶尖传承类似,过于侧重精神层面的模拟与压迫。
而在力量运转的具体法门、能量结构的精微构建上,欠缺火候。
对他完善自身实力的助益,远不如撼天弓、无极箭中那股纯粹的“破灭”真意。
目的已达,白夜天不再停留。
他的身形开始变淡,逐渐消散在书房的阴影与烛光交织的光影之中。
就在他身形即将彻底消失的刹那。
一缕淡淡的、仿佛直接响起在卫太仓脑海中的声音传来。
“你子卫雷,身有杀劫,戾气缠身。”
“若欲保命,紧闭门庭,勿出勿惹是非,或可居家避祸三月。”
“此消息,便算是观你刀法的报酬。”
话音袅袅散尽,书房内只剩下卫太仓粗重的喘息声,以及满地狼藉。
他呆立原地,神情变幻不定。
惊疑、愤怒、后怕,最终都化为一片深沉的凝重。
良久,他才长长吐出一口带着血腥味的浊气。
看着手中光芒略显黯淡、仍在微微震颤的碎灭刀,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此人究竟是谁?
天下刀道高手,何时出了如此恐怖的人物?
洪玄机?不,不像。
梦神机?更不可能。
是海外散修,还是某个隐世老怪?
还有,他最后所言……雷儿?杀劫?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想到儿子卫雷那骄横跋扈、惹是生非的性子,卫太仓心中不由得一紧。
他沉思片刻,强压下翻腾的气血与纷乱的思绪,朝着书房外沉声喝道:
“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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