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被宁国府荣养的焦大如果说人生有什么遗憾，不是无儿无女，而是他效忠的两代主子都走了。
如今第三代也眼看着老了，可是他这个老头子还是硬硬朗朗……
太太自己七灾八难的，但不管是府医还是太医，只要她看脉，也必要人给他老头子看看。
甚至担心她不在了，珍大爷对他不好，还另外给他置了产业。
说不触动是假的。
老爷和太太不在家，珍大爷确实很混，又更信从小陪他长大的赖升，对他这个老头子很看不上。
所以他才担心府卫被裁撤。
好在太太回来了，雷厉风行的把蛀虫一样的赖家丢到了顺天府，又连番敲打大爷。
这些年，珍大爷其实好多了。
不过再好，老头子还是希望，最后给他送终的是贾敬和沈氏两口子。
如果他们的寿数不够，那他宁愿把自己的寿数全都折给他们。
他这一辈子，值了。
过九十大寿的时候，连皇上都给他赐了礼。
“这些年，沈氏撑着贾家不容易，你得好好谢她。”
“焦叔放心！”
贾敬的目光变柔，“我全都知道的。”
这辈子，是他欠了她的。
想还……大概是还不上了。
能活着回来，看看女儿已是邀天之幸。
贾敬知道自己活不久了。
但是人生于他也算没有遗憾。
他没有困守一地，没在沉默中疯狂，去寻死。
他去了倭国，在那边为妻子的噩梦狠狠的杀了一波倭人，如今的倭国已被大昭驻军，成为大昭在海外的一个行省，所以那个噩梦只会是噩梦，再不可能变成现实。
他还去了极北之地，去了另一片更为广袤的土地。
贾敬此次回来，一为见女儿，落叶归根，二……陪朋友向朝廷献计。
大昭应该到那里分一杯羹。
那里的土地肥沃，不管种什么都能丰收。
多几块这样的地方，有什么天灾人祸，大昭可选择的处理方式就会更多些。
“小玥儿乖的很。”
焦大还在絮絮叨叨，“小小年纪就知道为太太分忧，你……”
正说着，老头就看到往这边来的母女两个。
他一张老脸一下子就笑成了菊花。
贾敬也忙回头。
“焦爷爷，您也在这呀？”
贾玥的眼睛亮亮的，“那我今天多钓两条鱼，给您就酒吃。”
“哈哈哈~~~”
焦大大笑，“成，焦爷爷就等着你的鱼。”
“太太，姑娘~”
贾敬强自抑制了激动，拱手要做行礼状。
“对对对，”焦大打了个哈哈，好像无意的扯了他一下，“太太，这就是上次跟您说的老家侄子焦文。”
“……”
沈柠和贾敬对视一眼，微微颔首，“既然是焦叔的侄子，那就是一家人。”
如果不是早知道是他，其实已经不太认识了。
第一次，他们在贾母那里，她讹了他的所有私房。
那时候，他身上除了儒雅文气，还有一种看破红尘的淡然。
可是现在……垂垂老矣。
沈柠早在金牧川那里知道他在倭国的所做所为，说不佩服、感激那是假的。
“正好，我带了府医要给焦叔请平安脉……”
“那可太好了。”焦大及时开口，“正好也给我这侄子看看。”
“……多谢！”
贾敬知道，他们是担心他。
他无力拒绝。
时隔这么多年，他回来了，却无法陪他们，带给他们的还只能是遗憾和天人永隔。
但……他真的是太想回来了。
“焦叔叔的身体不好，那大家一起坐着说话吧！”
贾玥心疼她的焦爷爷，年纪一大把，好不容易有个侄子来了，侄子的样子看着比他还不如。
她一边在心里叹着气，一边扶着沈柠坐到丫环才搬来的椅子上。
“对对对，坐着说，坐着说。”
焦大拍了拍贾敬的手，让他不要过于激动了，“太太，您不是想知道北边的事情吗？焦文啊，不仅到过北边，还去过另一片大陆。”
啊？
贾玥的眼睛猛的亮了一下。
二姐姐随二姐夫在东北，写回来的信里，总是夹着她的画作，那有别于他们这边的风景，总让她痴迷。
贾玥心中总有一个梦，就是走出去。
不仅见识大昭的风景，还想见识世界的。
学里，她之所以认那么多姐姐，主要是因为少时她们都随父母在地方，透过她们，她好像也看到了不同的风光。
“另一片大陆？”贾玥忍不住问道：“像倭国那样，离我们大昭特别特别远吗？”
“是！”
看到沈氏也很关心这件事，贾敬笑着点头，“相比于那片大陆，倭国离我们大昭其实还是很近的，那里不仅有土着，还有从西边诸国过去的白人，以及被白人抓过去当奴隶的黑人。”
美洲大陆？
沈柠的眼中笑意不由加深了些。
没想到贾敬还到了那边。
算时间，那边应该还没建国。
“白人？就是如传教士那样的白人吗？”
贾玥化身好奇宝宝问他。
“是，传教士大都是英吉利、法兰西那些国家过去的，那边的大陆也有他们的人。”
贾敬道：“黑人所在的地方，离他们相对要近些，不过，因为比较落后，常被他们那边的强人抓去，卖给别人做奴隶。”
“黑人……很黑吗？”
贾玥还不敢想象黑人是什么样。
“很黑！”
贾敬笑着回答女儿的话，“天黑了，如果他们不露出牙，又屏住呼吸，在没有亮光的情况下，我们大概是找不到他们的。”
女儿比他想像的还好。
见人三分笑，明媚又大方，很有沈氏年轻时的几分样子。
“这么黑？”
贾玥惊讶，“那他们应该很善于隐藏啊？”她很不解，“怎么还会被人抓去当奴隶呢？”
“因为……他们还不会使用火器。”
贾敬忍不住看了一眼妻子，“也不懂什么叫团结，英吉利、法兰西这些国家的强人，架起一个大炮，再带上几杆枪，十多个人就能打下一个部落。”
落后真的就会被挨打。
“男人、女人全都被抓起来，运往各地贩卖。”
贾玥的脸上忍不住就露了点同情，她正要再问什么，府医已经拎着药箱过来了。
“焦叔叔，您先看脉，回头我们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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