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升起，海上的雾渐渐消散。海浪从远方滚滚而来，击打在礁石上如同碎玉般飞溅。
横须贺港的海滩上插着几十枚竹枪，枪尖上戳着人头，这些人头属于昨晚被幕府水军偷袭击杀的商行护卫们，此时被摆在江户湾口沙滩上展示幕府的权威。
海浪一层层从天边涌向海滩，远方传来示警的海螺声。
几艘庞大的战船出现在横须贺港，幕府武士嘶叫着敌袭，港口二百多只水军战船慌乱的摇曳。
幕府水军出身是濑户内海的海盗，为幕府将军效力取得了一定的自治特权，相当于一方诸侯。
由于历届幕府将军严格控制地方制造海船，这些变成官军的水军经历的海战方式非常传统，以多欺寡，跳帮肉搏。对付大船以火船焚烧。
水军装备的船只主要是关船和小早船，也装备大型船只安宅船。
幕府水军已经几十年没有经历战争，直到商军战船出现在幕府水军视野中时，才有几只小早船划向商军船只。
踏着波浪飞驰而来的是商军铁力船，铁力船是广船底福船面，船体是珍贵红木，坚硬如铁。
铁力船直接碾压前来截击的小早船，攻击刚刚启动的幕府的水军船只。
铁力船沿着敌人的船队外围撞碎启动的敌船，用船载重弗朗机轰击敌人的船队。铁力船如同削皮器将幕府水军外围船只碾碎，所过之处制造了一片船体碎片。
紧随铁力船的是两艘商军福船，福船用船载重炮击杀抱团的敌船，抵近射击的重炮炮弹威力极大，弹道上的敌船当即四分五裂。
阿塔站在软帆船上，倾听参谋们的汇报。
“报，敌人横须贺港口船只二百一十四，安宅船一艘，关船十艘，其余是小早船。
敌人的船只依旧是无龙骨无侧肋支撑的船体。依照敌船的反击火力，侦察结果是关船和安宅船配备了火绳枪及支架火绳枪，也就是敌人称呼的大炮，威力极差。
敌人将昨晚失踪的商军士兵头颅割下，现在插在码头海滩上示众。
敌人的安宅船有五十只以上的桨，现在正在配合风帆启动。”
阿塔眼神凌厉；“命令，按照计划摧毁码头附近所有敌船，旗舰前出攻击敌人的安宅船及关船。”
参谋抬头看着阿塔道；“是。
击毁敌船之后呢？”
阿塔面无表情道；“按照商军规矩执行奖惩，此次作战，本官申请了特别的人头奖励。
计算完人头奖，将其在海滩摆成佩剑造型。商军从不孽杀敌人，但是对于敌人的挑衅，百倍千倍奉还。
战斗之后不要纠缠，胡安率领一支船队封锁港湾附近海域，主力船队撤退到外海休整。
传令吧！”
商军旗舰一边释放八联信号弹一边靠近缓缓启动的安宅船。
刘八对身边的大圈道；“幕府水军的狗屁大船就是个笑话，无龙骨无侧肋，就是木船上拼搭一个建筑，还增建了什么天守！
完全不堪重炮的轰击。
几十年前的万历朝时期，我们的前辈，南方福建广东等地水军援助朝鲜打击侵朝日军，咱们的福船广船击毁数百艘幕府的战船，按照样式就是面前的这批拼搭的垃圾木船。
这么多年过去了，幕府怎么不涨心眼增强水军战船的实力呢！”
大圈一边指挥水军炮手矫正炮击方位一边道；“刘八大哥，这个吧得多听课啊！
我经常听进修课程，统治者关心的第一位是稳定，对于民生等事情并不上心。
那个幕府将军不傻，只是小心眼如同鸡屁股眼，人家吃香的喝辣的，凭什么增强武备。
这种操蛋玩意极为狂妄自大，其本质就是压榨百姓献媚外国的强盗，就是奴才。
其实大明帝国的高官大德一样道貌岸然，一样的满嘴仁义道德干着男盗女娼的操蛋事。
银河经理说了，他们听不懂人话，就得用炮弹敲他们的脑壳。
幕府的狗屁征夷大将军，征讨虾夷抢走多少物资，杀死多少帝国的羁縻百姓！
商军动员是有成本的，大炮一响黄金万两。
他们把商军脑袋插在沙滩上示众，阿塔将军生气了。此战不留活口！”
体长三十多米的安宅船在七十名桨手的努力下，缓缓迎上商军软帆船。
商军软帆船船身一振，船体一侧硝烟弥漫，几枚炮弹砸向安宅船。
木板拼搭的安宅船看似庞大坚固，实则脆弱不堪，炮弹先后没入安宅船木楼，直接击毁木楼的三成。惊恐的桨手们暴露在软帆船面前。
软帆船微微调整船体，另一侧面对安宅船，抵近到二百米距离再一次释放火炮。
两枚炮弹击中安宅船中部，一枚重炮炮弹砸在破烂的船身。
安宅船船楼崩坍，船体断成两截。商军士兵操作甲板回旋炮配合火铳排枪击杀落水的敌人。
软帆船水手们迅速调节风帆，截击船体较小的关船。
商军船只互相配合有条不紊的绞杀港口附近的敌船，阿塔站在软帆船甲板对传令兵道；“传令，商军登陆，接回战死同袍的遗骸。
骑兵前出两里，清除溃散上岸的敌人，不要同陆地上的坚固堡垒纠缠，时间一个时辰。”
随着商军旗舰释放信炮，一艘福船一艘海沧船一艘沙船两艘驳船靠近码头。
一个连队的商军登上海岸，收集战死商军的遗骸，随后在码头建立防御阵地，骑兵连长灰兔带领骑兵集结成军阵。
灰兔用手中长刀指着溃逃敌军道；“骑兵以码头为核心分成三队，每队配备两名射雕手，不要攻坚，不要俘虏。
一个时辰之内回归码头登船，违令者斩！
敌人是逃离上岸的鬼冢部，敌人的名字鬼鬼祟祟透露着猥琐，我们让这些混账们见鬼去吧。”
侦察船禀报旗舰，从濑户内海方向发现幕府水军，大大小小的船只超过三百，沿海岸支援江户湾。
阿塔看看横须贺港口道；“商军收队，全军驶向外海总结战斗经验并休整。
请商军监察部门立即核算战斗成果。
请负责后勤的学子们补充给养弹药，我们的船队还要在江户湾海域停留一段时间。”
江户商人山本十人被带到软帆船旗舰，山本十人一边赞叹软帆船的高大威武一边向阿塔深深鞠躬；“江户财团对于易水湖商行的表现极为赞赏，认为你们的商行是实力雄厚的商号。
我们敬佩财富的创造者，请接受商团的敬意！”
阿塔看着再次鞠躬的山本十人，厌恶道；“商军正在同你们作战，你们却殚思竭虑做买卖挣钱。
实话说，我不喜欢你们。”
山本十人摇摇头；“阿塔将军，你对商业的理解不如商行经理李银河大人。
首先，幕府是这片地域的统治者，幕府的胜利和失败不关我们这些卑贱的商贾以及普通百姓的事。
幕府是幕府，而我们是商贾。幕府胜利了依旧不会关心我们商贾，绝对不会让我们参与管理这片土地。
其次，商人逐利，你们能够带给我们商贾商品和利益，你们是我们的财神。”
山本十人神情兴奋道；“商行的军事行动非常好啊，鄙人带回的商品已经涨价五倍，已经远远覆盖了回屋船队在虾夷的损失，盈利丰厚啊！”
阿塔对一旁的学子们道；“孙立雅学子，阿塔是军人，我负责战斗，不太擅长这种复杂的利益谈判。
我授权负责后勤供应的学子们和日本商贾接洽。”
孙立雅点点头，对山本十人道；“华夏帝国有很多经典货值的总结，熙熙攘攘皆为利益往来，仓廪实而知礼节，但是，帝国统治者一直刻意忽略货值对民生的影响，所以易水湖商行成立以来一直秉承互通有无，利益共享的原则造福商道影响的民生问题。
国家统治不应该是一小撮特权者垄断权力，而是所有百姓共同建设，共同管理，共同富裕。
山本十人吧，你既然来到商军船队，那么，幕府的态度是什么？
你一个商贾来谈判，说明幕府的诚意不够。”
山本十人赞赏的点头；“我赞赏商行的务实理念，但是幕府管理者非常愚蠢。
他们是粗鲁自大的武士，看不起我们商贾也不愿意直接和商行沟通，所有派我过来接洽。
你们非常了不起，你们击毁了骄傲的幕府水军，起码消灭了横须贺港停泊的战船。
尸体鲜血战船碎片飘荡在江户湾，使幕府统治者对你们充满了恐惧。实话说，他们不敢来，害怕被你们野蛮的杀死。
我呢是商贾，没有封地身份卑贱，所以我来了。
最妙的是，你们开辟了好几处战场，幕府为了统治威严一定会反击，但是，他们现在焦头烂额，需要一些时间商议对策。
所以开价吧，幕府可以接受一些代价换取暂时的和平。”
孙立雅淡淡道；“易水湖商行起自帝国，对于什么幕府征夷将军充满了愤怒，一个蛮夷倭寇大名征什么夷！
幕府统治者去除将军称号，为侵犯虾夷道歉并赔偿。商军消灭了虾夷大名，动员以及作战是有成本的。
其次，幕府要为侵略琉球王国道歉，要归还抢夺的琉球王国的文物及财产，并进行赔偿。”
山本十人苦笑；“幕府统治者是愚蠢自大的，不会低头认错的。”
孙立雅道；“你只需要传达商军的要求，商军自会敲打他们。
最后，幕府接受商行自由行商的建议，依照商行的规矩开展贸易。”
山本十人摇头道；“幕府统治者眼光狭窄，自持还有强大的军事力量，不会同意自由经商的。
实话说，幕府的统治基础就是保证身份特权，限制贸易愚昧国民。
他们和商行的理念分歧不可弥合，战争不会停息的。”
孙立雅点点头；“那就继续打。”
山本十人也点点头；“我已经表述了幕府的态度。
好啦，我要阐述商贾的要求。
幕府控制了外贸，金银矿山以及国内的商品市场。
幕府控制外贸的是长崎直领地，代表是朱印船。控制国内商品市场的流通渠道是回屋航线。
商贾代表是幕府御用商团，普通商人以及零零散散的小商人。
御用商人也分三六九等，最尊贵的商团是与幕府统治者血缘相近的商贾，我代表的是普通商团，当然也经营御用商品，但是份额较少，利润不高。原因就是我们的血统和身份低微，跟能力无关。
商军截断了部分回屋航线。那么，吃穿住行涉及的商品一日不可或缺，我们普通商团的机会就算来啦。
我们希望商行兑现制定的规章。如果我们遵守商行的贸易规定，是否可以买卖商品？”
孙立雅淡淡道；“自由商道的建设是参与各方共同努力的结果，既想享受公平贸易的利润又不想承担建设商道维护贸易秩序的艰辛，你觉得有意思吗！
商行依靠商军同商道上的各种顽固势力战斗，商道的维护是艰难不稳定的。
我们无法保证平抑市场的波动。商军付出了巨大的财力和牺牲，是有成本的。”
山本十人再次鞠躬；“维持自由贸易代价昂贵！拜托商行了。
我们的商团抽出一万两白银，夜晚在外海指定地点交给你们换取北方纸币。你们会收到货物清单。
你们收黄金吗？”
孙立雅点点头；“商行接受金银铜等贵金属，金银比价一比六点八。
如果你们想进货，可以使用商行特许的旗帜，费用是货物价值的三点五。
地点在虾夷海峡，当然，沿途会受到严格监控。商行会保护友好的贸易朋友。”
山本十人点点头；“商军现在卡着回屋航线最重要的江户节点。
幕府控制的商品数量庞大，明早会有御家人的商品船队经过鸟羽藩海域，位置在江户西方，距离江户湾一百多里，海中有岛屿大岛町，可以停靠补给。”
山本十人漫不经心道；“我需要确立在普通商团的领导地位，关键是能够源源不断获得商品，谁会拒绝暴利呢！
拜托啦！”
商军顾问荷兰人胡安率领船队在朝阳升起之后潜伏在伊豆藩国海域，船队的快船梭巡海岸。
胡安对查看地图的魏一鳌道；“魏学子，来自大金的阿塔将军对于劫掠理解深刻。
西方航海强国都把海上劫掠作为发展的重要措施之一，能够从水手到海盗再到绅士无障碍转换身份。
抢劫是积攒财富的基本技能。”
魏一鳌抬起头道；“中华帝国一直崇尚王道，以战养战只是战争技巧。
就食与敌是削弱敌人争取战争胜利的手段，而不是目的。依靠武力霸道只能一时威压别人，不符合华夏互通有无和谐发展的王道伦理。
中华史书教诲，统一中原的秦朝以武力和严苛刑法威压天下，二世而亡。行霸道者难以服众，必将制造仇恨，最终以穷兵黩武而灭亡。
西方海洋强国以抢劫财富为目的，纵然武力强横一时，但是终究会成为众矢之的，最终是衰弱甚至灭亡。”
胡安若有所思；“中原是神秘地域，你们的历史太悠久了，你们的祖先将历史得失记录并传承，简直太睿智了。
真是伟大的民族。
荷兰本土地域狭小，人口不多，依靠海洋实力成为海洋霸主，依靠艰苦卓绝的努力也依靠制度的创新，其实已经发展到极限。荷兰占领的商道太广大太漫长，无节制的扩展其实一直在赌博。
我同你们接触渐渐明白了中原帝国的发展内涵，荷兰看似强大，实则难以深耕抢夺的商道。我们的人口及发展潜力难以承载世界范围的掠夺，前景堪忧！”
魏一鳌笑道；“以弹丸之地数百万人口控制世界上的海洋商道，荷兰也算是一个发展的奇迹。
德不配位必有灾殃。钢则易折，荷兰在亚洲一味武力殖民，必将衰落。
胡安顾问，商行希望合作发展，目前来看，我们同荷兰的竞争冲突不可避免。
商行希望在战争冲突中，你们能够认真的尊重亚洲的伦理内涵。
生存还是灭亡咸其自取，能够活的平安长久也是一种智慧吧！”
侦察快船禀报此次作战指挥胡安；十艘幕府水军战船护卫数十艘商船出现在伊豆国海域。敌人的水军战船包括两艘关船，八艘小早。商船包括二十艘菱形船，十艘樽船。
胡安眼神凌厉；“命令，软帆战舰铁力船歼灭敌人水军，两艘福船以及海沧船监视敌人的船队，随时歼灭逃脱的敌船。”
胡安看眼魏一鳌道；“坚决打击反击的敌船，跟随福船的水手迅速接管回屋商船。
俘获的敌人妥善对待，在伊豆国海岸放他们离开。”
几只海鸥穿过绚丽的彩霞，用清脆的鸣叫点缀早晨生机勃勃的大海。
李银河站在海岸码头上，微笑地看着秦令仪乘坐驳船登上码头。
李银河向秦令仪郑重拱手道；“令仪师妹，我早晨要处理一些商行的事务，请你带着小纨她们溜达溜达。
小鸾的精神状态时好时坏，请师妹指点一下。”
秦令仪敛襟回礼；“银河师兄放心，我会尽力而为。”
李银河对彩霞小白道；“海边已经肃清了敌人，我的安全不用担心。
你们随秦医生一起逛逛海吧。”
小白彩霞神情平静，向李银河拱手，随秦令仪等人沿海岸踱步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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