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舒第二天酒醒，军船已经停在汉中城内的一处私家码头。他揉揉眼睛看着船舱内还没来得及清理的呕吐物，才意识到自己喝多了，顿时懊悔不已，自责自己不该在这紧要关头喝大酒，万一说错了什么话呢。
他弯着腰走出船舱，太阳已经开始刺眼，于是把手搭在额前观察周围的环境。
码头上人来人往，搬运货物的和走街串巷的各行其道，这场景董舒再熟悉不过了。不过这里给人的感觉不一样，这里的人们脸上洋溢着笑容，生活得很从容，像是他们经常在朝堂上讨论的安居乐业的景象。
“董大员，你醒了。”马岱的声音从岸边响起。
董舒循声望去，“马将军，这是何处啊？”
“汉中百司驿站，昨夜大员喝得好尽兴，早上我就没叫醒大员。”马岱一边吃东西，一边往下走。
“马将军，昨夜，……昨夜我酒后必然失态，有什么妨事的吗？”董舒迎上前两步，昂着脸问道。
“不妨事，大员是远道而来的贵客，喝顿酒会有什么妨事。我给你带了早饭，吃完外务属的人也应该过来了。”马岱跳进船头，把一包吃的递到董舒手上。
“昨夜，……当真，没什么妨事？”董舒支支吾吾的问。
“哎呀，大员你多虑了，都是自家人了，男人喝点酒都一样。不过我会记得大员对我的好！”马岱笑嘻嘻的冲董舒眨眨眼，招手让船夫过来清理船舱。
两盏茶的功夫过去，一队卫兵迈着整齐的步伐停在岸边，一个面容清秀的年轻人从队伍后边走出来，拱手朝马岱作揖。“行军司马刚刚升了职，我还没逮着机会前去奉谢，今日却在这里碰见了。”
“东阳兄又调侃我，这行军司马算什么升职，你都不知道多了多少糟心事……哪有你们到处查人来的舒服。”马岱笑嘻嘻的，并没有回礼，说明来人的官衔并不高。
“岂敢岂敢。我们外务属再怎么查，也不敢查到五丈原，你们的消息可比我们快得多！”年轻人一边说话，一边把目光落在旁边的董舒身上。
“快别乱调侃了，给你介绍下，这位是董舒董大员，被我们魏沐将军在行粮的时候碰到，还以为是伪装的商船，差点给带回五丈原。”
“董大员，在下外务属从事韩东阳，奉命前来接洽，这边给大员行礼。”年轻人向董舒报了名号。
“韩大人，老身有礼。”董舒客气了一句。
“那行了，我的任务就算完成啦，大员放心跟韩从事去属馆，那里会安排好一切，我回去就打听你的随身物品，争取一件不落给你找回来。”马岱转身看了一眼打扫干净的船舱，就做出告别的姿态。
“哎……等一等啊……”董舒刚站上岸边，河道里突然传来一声吆喝。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几艘挂着魏字旗幌的大船正一字排列缓缓驶过来。
“是魏沐将军。”马岱跟韩东阳说了一声，自己则大步朝前迎去。
“马将军，这是魏沐将军让小的们送过来的，这几艘船混进我们民船队伍里了，到五丈原才看出来，就让我们赶紧运回来，别耽误了大事。”一名校将站上船头，压低声音说道。
“行啦，来的不早不晚刚刚好，把船一并交接给外务属吧。回去对谁都不要提这趟事，走漏了风声，要你们的舌头。”
“末将谨遵行军司马教诲，保证不会漏出去一个字！”校将爬上岸边，跟在马岱身后走到韩东阳面前。
马岱从汉中离开前，徒步到西城的宽巷街，买了三斤熟牛肉。那店员打包的间隙，给马岱馋的不行，当即又买两斤切了在楼上找位置坐下，一脸享受的吃喝起来。
期间有一位带高礼冠的男人同他拼桌喝了三碗酒，马岱起身告别。
韩东阳带着董舒乘轿子来到一处院子，这里本是汉中水务属的办公地点，自从丞相到汉中后，非常重视水利，就把所有水利官员迁到河道附近去住，试图以这种办法督促河道官尽心尽责，防旱排涝。短短一年时间，就有十多位河道官被破堤淹死。
有了水务属的前车之鉴，其他部门都不愿往这处院子里迁，觉得这院子不吉利。蒋琬入职东蓸掾以后，第一天去丞相府右舵巡视外务属，就清楚的感觉到其他部门对外务属的冷落，于是下午就让人带着他在汉中找地方，他要把外务属，监察属，文记属全部从丞相府搬出来，做个彻头彻尾的执法部门。
搬出来单独办公了，就能从丞相府单独立项支取费用，再不用看任何同级部门的脸色。自从改革之后，外务属效率提高了30％，监察属破案率达到80%，以前不敢得罪的人和推不动的事，只需要蒋琬一个签批，立马办的明明白白。
郑孝和刚从丞相府回来，他看了一眼董舒，不由地皱了皱眉头。
“郑领事！一天前就该到的，被魏沐当成商贩差点带到五丈原去了，马岱将军给送回来的。后边是财物，我让他盘点过了，没有缺失。”韩东阳看到郑孝和，当即上前汇报道。
“中间误了一天，不确定的事情就多了。把人带到山上安置，财物清点造册一并交由蒋蓸掾处理。”郑孝和冷冷的看了一眼董舒，拂着袖子就要往院子里去。
“郑领事，我们不先审审吗？”韩东阳疑惑的问道。
“董舒这个级别的，还是让领导拿决定的。这毕竟不是我们自己的线索，小心点好！”
……
马岱出现在魏延的营帐中，已经是夜深千帐灯。他把牛肉放在案上，只等魏延开口。
“酒后说的话，可信度不一定高。陈仓地处险要，魏军据险而守，只需消耗我军粮草等待救援就可以了……”魏延突然把目光看向马岱，马岱正想着下午吃牛肉的事情出神，猛不防抬头看见魏延的眼神，当即吃了一惊。
魏延把这一细节看在眼里，没再说话。
一阵寒风吹动营帐顶上的引风幡，白色的雾气悄无声息的弥漫在五丈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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