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杨佩宁的话音落下之后,周围突然像设备连接故障似的安静了几秒。
但我知道那不是设备故障,而是我自己听不到声音了。
“不……不可能……我不是……”
我的否认开始变得语无伦次,因为我已经知道杨佩宁要说什么了:“我……我是高维生命……我不可能……”
“不可能患上心理疾病?”
杨佩宁隐约带着轻蔑的笑了一声:“我不是想炫耀什么,不过凡是有智慧、且有自主意识的,都在心理学的范畴之内。”
杨佩宁的声音变得更加平静,像一块在宇宙里流浪了几亿年的冰:“这确实是我的猜测,但我们可以回想一下——你找不到自己从前的记忆,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来帮助人类,对吧?”
“我……我知道,我……我是因为……善良?”
“或许是善良,又或许是你‘无计划的’、‘突然的’离开了你原本的生活环境,给自己构建了‘011号观察者’这个新身份。”
杨佩宁用一种讲故事的语气娓娓道来,但在我的耳朵里,那似乎更像是一种暗示:“‘记忆断层’是你的‘清醒化’,而你现在这个自以为正常的状态,才是真正的漫游症病发。”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
“发病的漫游症患者,会被从前熟悉的事物唤醒,但你来自高维,在我们这个维度的世界,没有你熟悉的东西,所以你才那么久都没被唤醒。”
“我没有……”
“但除了客观存在的事物,‘情绪’或许也能成为一种唤醒的手段,所以你被愧疚唤醒,变回你真正的、正常的状态,但你的心理负担没有纾解,于是你又再次‘发病’……”
“我没有!”
我大吼着盖过杨佩宁的声音,同时飞速的检索回忆、想要找出反驳杨佩宁的证据——但我失败了,或者说我“反向成功”了。
或许是因为我对杨佩宁在心理学上的盲目信任,总之我的嘴上虽然一再否认,可是我的潜意识里已经开始相信他了。
所以我第一时间检索到的记忆,并不能帮助我去反驳他,反而成了他那种说法的某种佐证。
比如前不久在那家临终关怀医院,我的第二人格——又或者是第一人格——出现之后,在刘祈背上留下了那道几乎致命的伤口。
刘祈的身手有多好,已经不需要再多说了,虽然我曾经和肖海学过几招,但像我这种半路出家的野路子,正常情况下就算绑住他的双手也未必能赢。
可“我”确实做到了,刘祈背上的那道伤口不会说谎。
于是我想起了很久之前、记忆中的第一次“入梦”,在我跟随线索去到红星招待所的时候,所表现出的、不应该属于我的运动天赋。
类似的情况在之后还发生过几次,而且都是在相对紧急的情况下、我无意中做出的下意识反应——这说明我存在一个擅长运动的意识,或者至少有一部分的意识擅长运动。
当然,解离型人格障碍也会表现出类似的情况,但根据刘祈的诊断,我是在最近经历了太多事情、累积了太多不愿面对的“愧疚”,才产生第二人格用以回避。
可是在红星招待所的那次,我连自己身处“梦境”都不知道,只是在“观察者”的潜意识影响下、像个钻牛角尖的无头苍蝇一样,偏执的想要调查“真相”。
所以那个时期的我不存在“愧疚”,自然也就不存在“愧疚所引发的第二人格”——但那个时候的我,确实表现出了不应该属于我的行为习惯。
另外还有我的“走神”。
我曾把那当成一种大脑面对紧张情况时、为了避免认知过载而进行的自我保护,但如果那是正常状态的“我”、在紧张状态下对我产生了影响呢?
“……你说的没错,我确实不是解离型人格障碍。”
沉默了近两分钟后,我认命似的叹了口气:“但我也不是解离性漫游症。”
杨佩宁闻言“哦?”了一声:“你找到证据了?”
“没有。”
我毫不隐瞒的直白回道:“不过我发现了一个逻辑。”
“说说看。”
“如果我是一个患上漫游症的高维生命,那我给自己构建的新身份和新生活,应该是从接触‘吉迪姆’、帮助他们规避【大灾难】开始的。”
我抛出一个常规逻辑,等杨佩宁理解片刻又继续道:“即便是漫游症患者,发病期间的记忆也是连贯的,但我的情况不是这样,我没有那么久远的记忆……”
“我记得你说过,你在现实中的真实记忆,就是从那次‘入梦’开始的。”
杨佩宁情绪复杂的叹了口气,似乎不想面对自己“诊断错误”这个结果:“但你的情况也不是解离型人格障碍,如果排除漫游症的话……”
声音到这里,突然像被什么东西截断似的戛然而止,但杨佩宁的语气明显是有了其他推测。
起先我以为他是不太确定、想停顿一下整理思路,可是我耐着性子等了近一分钟,杨佩宁还是没有继续开口。
这让我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因为杨佩宁在“觉醒”结束、或者说在【黑境】消失之后,就无法再依靠睡眠来恢复精力了。
杨佩宁的精神状况,其实没有比我好太多,所以他把所有的希望都放在了自己的“回光返照”上——可回光返照是有时限的。
“不至于这么倒霉吧……”
我在心里暗暗想道我,忍不住试探着叫了一声:“杨教授?你还在吗?”
“他应该还在,只是不在这。”
李智勇的声音突然在我耳边响起,我怔了一下睁开眼睛,这才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居然已经从“入梦体验”的状态里脱离出来了。
“欢迎回来。”
李智勇见我睁开眼睛,非常拙劣的模仿了庄湘那种如释重负的微笑:“你……”
“你他妈有病啊!”
我诈尸一样的突然暴起,甚至连电极片都扯掉了几个:“我们刚聊到关键!你这时候把我弄醒干什么!”
“啊?我不知道……”
李智勇一脸懵的眨了眨眼,话没说完又皱起眉头:“你有病吧?我怎么知道你们在聊什么?而且十天之后自动唤醒,是早就设定好的程序,不是跟你说过了吗?”
“我……”
我刚一开口就瞬间语塞,因为我忽然想起来,在我和杨佩宁讨论自己的“病情”之前、我自己估算的时间也差不多到十天了。
不过我现在肯定不会承认,所以我干脆装作没想起来,快速贴好电极片又躺了回去:“别废话了!快开始下一阶段!”
“……先别急。”
李智勇沉默半秒,随后脸色凝重的拿出了终端设备:“有些情况你得了解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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