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鸡那冰冷的话音刚落,站在一旁早已按捺不住的包皮,猛地就动了!
他一个箭步蹿到被悬空吊着的傻强面前,那张平日里因生活磋磨而显得有些麻木的脸上。
此刻因为积压已久的愤怒和仇恨而彻底扭曲。
他右拳攥紧,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狠狠地捣在了傻强毫无防护的柔软肚腹上!
“呕——!”
傻强猝不及防,发出一声痛苦的干呕。
悬空的身体因为剧痛而剧烈地抽搐、摇摆,像一只被钉在蛛网上的垂死飞蛾。
豆大的汗珠瞬间从额头、鬓角疯狂渗出。
与之前的泪水、鼻涕混在一起,显得更加狼狈不堪。
包皮一拳既出,并未后退,反而将因激动而泛红的脸庞逼近傻强。
几乎是贴着他的耳朵,用嘶哑而充满戾气的声音厉声质问道:
“王八蛋!快说!
南哥是不是被靓坤那个冚家铲勾结澳岛的丧彪给害死的?!
说!是不是?!”
这充满力量的一拳和饱含悲愤的质问,仿佛是一个信号。
昭示着这间地下室里,对傻强的恨意远不止山鸡一人。
不错,包皮也在这间阴暗压抑的地下室里。
不止是他,另一侧,靠近堆放杂物阴影的地方,还沉默地站着一个身影,正是大天二。
他双臂抱在胸前,身体微微倚靠着冰冷的墙壁,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傻强。
那目光中蕴含冰冷恨意,几乎要将傻强冻结、刺穿。
很难想象,此刻如同被逼到绝境、欲要噬人的野兽般的包皮。
和这个沉默却散发着危险气息的大天二,在不久之前,还是另一副截然不同的模样。
就在山鸡找到他们的时候,两人正挤在铜锣湾一条嘈杂后巷的摊位前。
对着几个流里流气的年轻顾客点头哈腰,脸上堆满了近乎卑微的、小心翼翼的笑容。
低声下气地与对方讨价还价,试图多卖出几件廉价的衣物。
……
两人那副市侩、圆滑,甚至带着点谄媚的样子。
身上早已找不到半分曾经在江湖上叱咤风云的凌人气势。
谁能想到,这两个看起来被生活磨平了所有棱角、泯然众人的小摊贩。
居然会是曾经名震港岛、洪兴社在铜锣湾分堂威名赫赫的“五虎”之中的两位!
之所以会有这天翻地覆、宛若云泥之别的变化。
一切痛苦的根源,皆始于他们的大哥——陈浩南之死!
自那次澳岛之行惨败归来,大天二和包皮两人被大佬b亲自逐出洪兴后。
他们在道上的名声就彻底臭了!
没有任何社团再敢收留他们,昔日的兄弟情谊也仿佛一夜之间烟消云散。
失去了洪兴这棵大树的庇护,两人仿佛无根浮萍。
为了生存,只能放下曾经的一切骄傲和尊严。
他们挤在混乱的街市,靠着摆地摊、做点勉强糊口的小生意过活。
可没有社团在背后撑腰,在这龙蛇混杂的地方。
他们的境况可谓是一落千丈,混得凄惨无比!
不仅生意艰难,还时常会被以前结下梁子的其他社团仇家,找上门来肆意欺辱、敲诈勒索。
更可悲的是,一些刚出来混、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古惑仔。
为了快速打响自己的“名头”,也常常会选择来踩一踩他们这两位“曾经的铜锣湾五虎”。
通过辱骂、挑衅甚至掀摊子来凸显自己的“勇武”和“胆色”。
在那段暗无天日的日子里,唯一还念着一点旧情的,就只有大佬b了。
大佬b哥活着的时候,或许是出于愧疚,终究不忍看他们饿死街头。
偶尔会私下接济和照顾他们一二,让他们在绝境中尚能感受到一丝微弱的光亮和温暖。
可天不遂人愿,大佬b也被靓坤害死了,死得同样凄惨。
这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的断裂,让大天二和包皮的境况越发雪上加霜。
真正陷入了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绝望深渊。
……
当山鸡几经周折,终于在那条充满鱼腥味和嘈杂叫卖声的后巷里找到他们时。
映入他眼帘的,正是两人被几个头发染得花花绿绿、穿着廉价紧身衣的小混混围住。
两人一边护着摊子上那些皱巴巴的衣物,一边不停地鞠躬、赔着笑脸。
用近乎哀求的语气说着“几位大哥,有话好说,价钱好商量……”的场景。
那副窝囊、憋屈的样子,与记忆中并肩作战、快意恩仇的兄弟形象。
形成了无比刺眼的对比。
山鸡站在巷口,看着这一幕,心头顿时百感交集,酸楚、愤怒、失望……
种种情绪瞬间涌上心头。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心绪。
用一种带着复杂意味、刻意拉长了语调的声音,朝着那两个熟悉又陌生的背影喊道:
“喂——这……还是我们曾经威震铜锣湾的五虎吗?”
这声音,带着久违的熟悉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和揶揄,清晰地穿透了巷子的嘈杂。
正卑躬屈膝的包皮和大天二,听到这声音的瞬间,身体如同触电般猛地一僵!
两人带着难以置信的神情,几乎是同时猛地偏过头,循着声音来源望去。
当看清站在巷口,嘴角挂着一抹似笑非笑、眼神却异常明亮的身影真的是山鸡时。
两人脸上那原本堆满的卑微和惶恐,在刹那间如同被阳光驱散的乌云。
瞬间被巨大的、纯粹的欣喜所取代!
“山鸡!”
“真的是你!山鸡!你回来啦!”
兄弟重逢,巨大的喜悦如同洪流般冲垮了之前所有的委屈和难堪。
包皮和大天二几乎是同时喊出声,脸上绽放出许久未曾有过的、发自内心的欢愉笑容。
那笑容甚至让他们看起来年轻了几岁,仿佛一瞬间又回到了那段热血沸腾的岁月。
然而,这狂喜仅仅持续了不到三秒。
下一刻,两人脸上灿烂的笑容便如同风干的泥塑般。
迅速僵硬、凝固,然后一点点碎裂、剥落。
取而代之的,是如同潮水般涌上来的、无法掩饰的尴尬与无地自容的窘迫。
他们猛地意识到,自己刚才那副低声下气、毫无骨气的窝囊样子。
竟然在自己久别重逢的兄弟面前,暴露无遗!
这比被那些小混混羞辱,更让他们感到刺痛和难堪。
两人不约而同地避开了山鸡的目光,下意识地想要缩起肩膀。
仿佛这样就能将自己重新藏回那层,为了保护自己而磨砺出的、厚厚的社会底层外壳里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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