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人在克索提供的洞穴中休息了一晚。
虽然没有自己的床铺柔软，但洞穴干燥整洁，还特意铺了厚厚一层由柔毛兽皮缝制的垫子，躺上去也算舒适。
第二天一早，众人便继续探索这片隐秘的地下世界。
才刚走出洞口没多久，达纳就抱怨了起来：“安格，这些蜥人真的奇怪，长着翅膀，偏偏还窝在这地下。这洞里能飞多高？哪有地面上的天空广阔！”
安格点点头，望着头顶那隐约泛着微光的石顶，沉声道：“我也觉得哪里不对劲……但说不清具体是哪不对。”
“别着急，”娜提雅已经轻巧地跳上一块石阶，“克索既然不限制我们的行动，那我们干脆转一圈，说不定能找出点线索。”
“娜提雅说得对。”安格看向其余两人，“我们走吧，先去看看他们是怎么生活的。”
几人先去了克索昨晚提到的“食用区”——地下空间西北角的一处巨大空地。
周围石壁上镶嵌着发光水晶，使这片区域亮如白昼。
他们刚踏入，就被一股香气吸引住了。
“这味道……是从那边飘来的？”达纳一边咽口水，一边指着中央那块巨大的石板。
只见一块长近二十米、宽约两米的灰黑色石板正泛着热浪，底下符文勾勒出的火焰稳定燃烧着。
一名身形健硕的蜥人正娴熟地在石板上翻煎着暗光菇，随着金黄的菌盖翻面，一缕缕白烟裹挟着油脂香气升腾而起。
旁边的石桌上已经码好了不少熟食，供蜥人自取。
“他们的火焰不是柴火……”琳雅蹲下看着符文低声说，“这火是魔法聚束出来的，温度很稳定。”
“而且那像盐的东西……可能是调味矿石，应该富含矿物质。”娜提雅也凑过来看，语气微微惊讶。
“走吧，试试他们的食物。”安格举起一个石质盘子，带头走了过去，仿佛在地面集市上选菜一般。
他夹了一些煎制好的暗光菇，又瞄了一眼旁边的昆虫和不明魔兽肉。
他认出一块肉疑似源自掠焰兽，肉质紧实但带毒，便没有去动。
而昆虫里，最醒目的便是一条条被炸得酥脆的食铁蚯蚓，足有手臂粗细，模样狰狞，足以让大多数人倒胃口。
娜提雅和琳雅果然没有动叉的意思，只是微微皱眉站在一旁。
达纳倒是全然不在意，像是在参加某种盛宴般，每种食材都拿了些，不一会儿，他的盘子上便堆成了小山。
“你确定吃得完？”娜提雅有些无语，小声问他。
“当然，”达纳信心满满地拍了拍胸口，“等会儿看我的。”
四人找了个角落坐下，安格先尝了一口暗光菇，表面微焦，口感外脆内嫩，菌肉吸满油脂和调料的香气，鲜美异常，咀嚼时甚至有点像在吃多汁的牛排。
“这个味道真不错。”他点头评价。
达纳已经大口大口地吃着，嘴角溅满汁水，一副狼吞虎咽的模样，惹得旁边的娜提雅和琳雅直皱眉头。
“慢点吃……你这样会噎到。”安格提醒道。
达纳嘴里含着食物含糊应了一声。
等他们吃完食物，将餐盘放回原位时，几名负责料理的蜥人围了过来，好奇地看着他们，尤其是达纳。
他们似乎对这位大胃王的食量非常满意，有几个甚至发出低沉的笑声，像在夸奖猎犬表现出色。
之后，四人继续在洞穴中游走。
他们发现，这些洞穴蜥人虽然生活在地下，但各处安排井然，像是遵循着一套严密的制度。
从住房区到工艺坊，从水源引流通道到训练场，每个区域都有人负责，而且几乎没有闲散之人。
“他们的生活……好像并不自由。”琳雅轻声说道，“但又没人抱怨，甚至看起来很习惯。”
“像是长期的组织教育下形成的集体意识。”娜提雅的声音更低，“不像地面蜥人那样粗放自由。”
安格点头，心中却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这种秩序虽令人惊叹，却也让人感到压抑。
在他们闲逛时，不时有蜥人主动过来搭话，大多对地面世界充满好奇。
安格回答得滴水不漏，既不暴露真实身份，也避免敏感话题。
然而令他意外的是，那些蜥人在听完他讲述地面上的风景、自由、多部落文明后，脸上的表情却都出奇一致——既不羡慕，也不惊讶，反而像是印证了某种预料中的事实。
接连几波蜥人都是如此，这让安格终于按捺不住。
他悄悄找了一个交流最频繁、看起来性格和善的蜥人搭话。
“你们好像……听说地面上的情况后并不惊讶。”他语气平静，但眼神认真，“是因为你们早就知道？”
那名蜥人略微一愣，随即露出一点玩味的笑意：“难道地面上的蜥人……从来没听说过我们王族的存在？”
“有听过，”安格若有所思地点头，“但多数都当作是传说。真正见过你们的蜥人，少之又少。”
“果然是这样。”那名蜥人叹了口气，“看来瑟塞莉他们已经把我们彻底从‘历史’上抹去了。”
听到“瑟塞莉”这个名字，安格眉头一跳。
图纳锡森林的蜥人部落几乎将这个名字奉为图腾与真神。
然而这名洞穴蜥人却毫无敬畏之意，说得就像是在提一个陌生人。
“你们……和瑟塞莉大人的关系？”安格小心问道。
“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对方语气一如既往平淡，“不过你若真想知道，可以去问克索。”
说完，那名蜥人便拍了拍安格的肩膀，转身离去。
安格站在原地，内心却掀起阵阵波澜。
克索的洞穴内依旧静谧，岩壁上嵌入的荧光晶石散发出柔和的光芒，驱散了些许地底的阴冷。
四人再次踏入时，克索早已等候在内，他双翼轻张，金属般的鳞片在光芒下泛着幽光，一双竖瞳中带着淡淡笑意，看着正一边揉着腿一边抱怨的达纳，颇感有趣。
“你们难道就从没想过，哪天有普通蜥人跑来找你们吗？”达纳一屁股坐到岩石上，一脸不解地看着克索。
“也不是没想过。”克索语气平静，“只不过……这一千多年来，这种事几乎没发生过。偶尔有，但屈指可数。”
“可你们明明有翅膀，却宁愿待在这暗无天日的地下世界。外面的天空多好啊，广阔无垠，阳光灿烂，多适合你们飞翔。”达纳不甘心地继续说道。
克索轻轻摇头，没有多作解释。
对于地面世界的艳阳高照，他并非不理解，只是那不是他们的归宿。
“你们在下面转了一圈，感觉如何？”他话锋一转，看向四人。
“你说得没错。”安格缓缓开口，目光沉静，“如果说我们是刚刚获得智慧的种族，那你们……才是真正意义上的蜥人，有文明，有传承，有秩序。”
克索闻言一笑，轻轻点了点头。“我们与地面的族群，确实已经走上了不同的路。”
“那你们真的就没想过去地面生活？你们没有体验过在蓝天白云下飞翔的感觉吗？”达纳似乎还不甘心。
“对我们而言，地面与地下并无本质区别。”克索语气淡然，“而地下，更加适合我们的存续。”
“你们该不会……”安格盯着克索的眼睛，突然开口，“已经活了一千多年了吧？”
克索那双竖瞳中闪过一丝意外，随即轻轻一笑：“你倒是观察得很细。”
“我只是觉得，你们对瑟塞莉大人他们……并没有太多尊敬，所以有些猜测。”安格平静说道。
“整个地下空间内，你们见到的每一个洞穴蜥人，都是千年前就已存在的。”克索坦然说道。
话音一落，娜提雅、琳雅、达纳三人几乎异口同声地低呼出声。
震惊在他们眼中清晰可见。
“这怎么可能！”达纳脱口而出，“你们岂不是比精灵还长寿？那可是已知最长寿的智慧种族之一！”
“看来你们确实去过不少地方。”克索挑眉，目光落在达纳身上。
安格微微一笑，并未否认。
“可为什么地面上的蜥人不一样？他们的寿命远没有你们那么长。”达纳追问。
“其实你们也活得不短。”克索笑了笑，“只是你们是从被保存了许久的蜥人卵中孵化而出而已。”
“你是说……”安格瞳孔微缩，脑海中浮现出许多记忆。
“你们的部落里，有没有专门储存蜥人卵的地方？”克索看向他。
“……有。”安格点头。
“那些蜥人卵，有的可能已经被保存了数百年，甚至更久。而你们，或许就是那些年代久远的卵孵化的后代。”
“可即使如此，我们孵化之后也活不了多久。为什么？”安格仍然不解。
“因为我们是王族。”克索答得干脆利落，理所当然的语气仿佛这件事本就无需解释。
安格皱了皱眉，却也无法反驳。
实力、寿命、魔力感知……一切都说明他们确实与众不同。
“那你们和瑟塞莉大人他们是什么关系？”他继续追问。
“他们如今应该是六级魔兽的实力了吧？”克索反问。
“早在千年前就达到了。”安格说得斩钉截铁，“否则我们蜥人不可能在大陆上站稳脚跟。”
克索却只是轻轻摇头，未置可否。
“克索，现在外面情况危急，蜥人族正遭受入侵。你们王族难道就打算袖手旁观？”安格沉声问道。
“这场战争原本就不该发生。”克索淡淡地答道，“我们没有介入的义务。而且，你说的那些外来者，也不会跑到地下世界来。”
“……”安格深深看了他一眼，终究没再多说。
“你们今晚再休息一晚，明日我会安排你们离开。”克索语气平静，说完便转身张开双翼，飞离了洞穴。
等他的身影完全消失在岩壁通道尽头，洞穴中沉寂下来。
“他们真是够古怪的。”达纳小声嘀咕。
“安格，他们真的不会出手吗？”娜提雅的声音很轻，眼神却带着担忧。
她和安格都是魔法师，自然看得出这些洞穴蜥人不同凡响。
几乎每一位蜥人都精通魔法，甚至魔力运转的精细程度，比地面上他们在世界树底下遇到的那些所谓的蜥人魔法师还要高出一大截。
尤其是克索，那种深沉而厚重的魔力波动，安格非常熟悉。
正是他曾在塔里木位面中遇到的土系大魔法师洛恩所具备的那种层次。
“希望……真的如他所说吧。”安格轻声道。
琳雅和达纳虽然听不太懂两人的对话，但也从表情中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娜提雅轻轻叹了口气。
她看向那些曾无声从他们身边走过的蜥人，每一个，都像沉睡的火山，随时可能爆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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