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芙妮从世界树空间走出时,曾一度不愿回忆最初的那些日子。
是她一生中最屈辱、最难堪、也最无力的时期。
曾经贵为精灵女王,天赋卓绝、在族群中受万众推崇的她。
却因为一时判断失误,被迫与安格签订主仆契约——还是完全由对方掌控生死的强制性契约。
那段经历在她心底留下了一道无法轻易触碰的伤痕。
若不是后来突破成为传奇强者,让精灵族再度以她为荣,她几乎没勇气再回望自己在族群前的形象。
庆幸的是,精灵们大多心思纯正,也理解她当时的处境。
没有谁因此轻视她,反而对她怀着某种不愿明说的敬佩。
世界城如今的三阶强者里,就有两名纯血精灵和一名半精灵——这是对于原本数量稀少的精灵一族而言极高的荣耀,也让梅芙妮的地位毫无争议地更稳了几分。
当梅芙妮与娜缇雅等人一同在大厅用餐时,精灵们仿佛又回到很久以前的日子。
只是如今身处的世界城繁复、宽广、冰冷,远非往昔在世界树空间内可比。
此刻,在世界城另一处阴暗深沉的角落——抗魔监牢里,安格正在进行另一场没有目击者的实验。
冷冽的空气中回荡着铁链轻轻碰撞的清脆声,墙壁上镶嵌着的魔晶灯散发着刺眼的白光,使得整个房间显得格外空旷、寒意逼人。
安格拖着被黑暗力量彻底侵蚀的鲛人走了进来。
鲛人的四肢在地面摩擦着,发出令人不适的刮擦声。
他的皮肤呈现出暗青与漆黑交错的纹路,像是腐烂又带着金属质感,身上突出的骨刺每一次呼吸都在颤抖。
安格顺手将他抬上金属床,铁链自动锁死,将暴躁的身躯固定得死死的。
“控制符文稳定。”角落里一名魔法师小声禀报。
安格点点头,抬手凝聚出一枚水球。
透明的水滴在魔力的牵引下变得异常沉重,仿佛内部被压缩了无数个细小法阵。
他将水球无声地落在鲛人的脸旁。
就在同一瞬间,刻在鲛人身上的封印魔法悄然启动,一圈圈淡蓝色的纹路亮起,仿佛要把黑暗从他体内硬生生扯出来。
“——咳!”鲛人猛然睁开眼睛。
他看到的第一样东西,是近在咫尺的魔晶灯,亮得刺痛眼睛。
他立刻嘶吼起来,声带因魔化而变得粗糙,像是刀刃在金属上摩擦。
安格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地观察着他的反应。
“你现在的灵魂,还没有完全被污染,对吧?”安格问。
鲛人没有回答,只是继续发出狂暴的低吼。
腹部的皮肤鼓动起来,仿佛有什么正在内部疯长。
下一秒,几根骨刺竟从下腹直接撑破皮肤,鲜血流出,却不见痛苦的神色,只剩下疯狂。
安格微微皱眉:“黑暗之力的污染……没听说能把一个普通生命变成这种程度。”
他举起右手,一点温柔而清洁的光亮在指尖凝聚。
——圣光术。
当光点落在鲛人腹部时,蠕动的皮肤像被冻结一样彻底停顿。
骨刺也停止生长,附近的皮肤冒起焦糊般的痕迹。
鲛人发出痛苦的嘶鸣,仿佛从狂暴状态中抽离了几瞬清醒。
安格没有理会他的挣扎,反而向后招了招手。
“器械。”
两名助手立刻递上手术器具。
安格戴上魔力手套,双手悬空在鲛人的胸腹间,轻轻一按。
下一刻,淡金色的符文沿着鲛人皮肤缓缓展开。
在维持他的生命气息的前提下,安格开始了解剖。
金属刀刃划开皮肤的声音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随着骨骼被切开,一股带着腥味的黑雾悄然溢出。
可怕的是——内脏里竟隐隐散发着黑暗魔力的震动。
“这不是后天感染的程度……更像是从源头被改变了。”安格低声道。
等他将那颗仍在跳动的心脏完整取出时,连他都微微怔住了。
心脏呈漆黑色,像被黑暗之力浸泡过。
每一次跳动,都伴随着黑暗魔力的涌动。
更诡异的是,它离开身体后仍保持旺盛的生命力,像完全不依赖宿主生存般独立。
“心脏……才是污染源?”
安格看着被取下心脏的鲛人。
这具身体的腐化、骨刺、暗纹竟在短短数十秒内迅速溶解、退化。
很快,他的模样几乎恢复为普通鲛人,连骨刺都缩小大半,只留下淡青色的残痕。
鲛人的眼睛重新变得清澈。
他混乱地呼吸着,眼珠颤抖地看着安格,恐惧像潮水般从瞳孔深处涌出来。
神情和之前的狰狞相比,更显得脆弱。
安格并没有给予他更多情绪。
他只是检查了一下几处被黑暗侵入的残痕,然后将邪异的心脏重新放回体内,通过黑暗魔法将血肉缝合,使心脏重新连接血脉。
待所有组织接合稳定后,他才用圣光术加快外层伤口的愈合。
伤口迅速闭合,只留下浅白色的缝合线。
但就在外皮愈合的瞬间,鲛人体内的黑暗魔力仿佛得到讯号般瞬间爆发。
一股阴寒的波动从心脏蔓延到四肢,瞳孔重新变得狭长,皮肤上青黑色的纹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扩散。
下一刻,他的身体再次开始异变。
安格没有阻止,只是冷静地记录着每一个变化。
“对环境没有影响……”他低声道,“但血液中存在潜在的侵染性。”
大约几分钟后,鲛人彻底恢复成最初被送来时的狰狞模样。
安格才终于放下书写工具。
他伸手取出一个杯子——杯身透亮,内部的铭文淡淡闪着光。
这是他从左斯拜伦联合王国的西沃加西城带回的物件。
商家吹得天花乱坠,说是被神性侵染过的器具,只要灌入清水便能自行凝成圣水。
可安格当时就看出了端倪——哪来的神性?
不过是巧妙隐藏在杯壁内部的圣光魔法阵。
安格将掌心的魔力微微一凝,一枚水球在空气中凭空成形,犹如被星光浸染般晶莹剔透。
他将水球缓缓放入那只刻着隐秘符文的杯子里。
杯中的水面立刻荡起细微的波纹,吞入水球的同时仿佛也吞下了一束光。
随着时间一点点流逝,原本清澈透明的水逐渐变得温润,泛起淡淡的金白色光芒,像是初晨太阳下的薄雾。
十分钟后,水面光芒稳定,杯壁上的铭文也被点亮。
安格端起杯子,走向被锁在金属床上的鲛人。
此时的鲛人仍旧如被黑暗狂风吹袭的野兽般躁动,他的眼睛血红而凶狠,胸膛随呼吸急剧起伏。
体内的黑暗力量在封锁阵法中扭曲着,仿佛随时都要破体而出。
安格没有任何迟疑,捏住鲛人的下颚,强行将杯中圣水灌入。
圣水落入口腔的一瞬,鲛人的视线猛地一滞。
下一刻,他整具肉身仿佛被电流瞬间击中般猛烈抽搐,四肢疯狂挣动,锁链被拉得“叮叮当当”直响。
他的嘴里不断冒出白烟,像被滚烫的油灼烧一般,五官扭曲到几乎变形。
安格站在一旁,神情冷静,没有丝毫软化,直到杯中近一升的圣水全部倒入,他才轻轻将杯子放下。
鲛人的挣扎仍在继续,但圣水与黑暗力量激烈的碰撞已将他折磨得不像样子。
他的皮肤从黑青变成了更加深沉的紫黑,肌肉在体表抽搐着,每一寸都像在被剥离重组。
空气中渐渐弥漫出诡异的腐臭味,令人作呕。
安格重新凝聚水球,继续注入杯中,再次炼化圣水,再一遍、再一遍,将那圣洁的光辉强行灌入鲛人体内。
时间在腐臭与痛苦的扭曲中悄然流逝。
大约三个小时后,鲛人的体表已经彻底溃烂,腐肉呈现灰黑色,像是一堆被烈火焚烧过却没有完全化成灰的残渣。
空气中臭味浓得仿佛能凝成实质。
安格站在边缘,略带皱眉,语气却仍平静:
“都这样了……还不出来吗?”
他语气里带着一丝漫不经心的调侃,但眼神却依旧锐利。
直到圣水与黑暗力量的反应彻底消散,他才向前走了两步。
就在这一刻,腐败的肉体开始快速蠕动、收缩、重组。
原本破败不堪的身体竟以一种令人心悸的速度恢复,但恢复的方向不再是鲛人原本的样子。
他的下半身完全消失,只剩一个漂浮在半空的上身。
曾经外翻的骨刺全被吸回体内,却又相互融合,生出类似蹼一般的半透明组织。
最诡异的是——他眼中的凶戾退散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丝……智慧。
仿佛真正的意识,这才从漆黑之中露出头来。
安格静静看着,片刻后开口:“能听懂我说话吗?”
鲛人眼珠先是迷茫地转了转,随后突然变得清明,紧接着又迅速恢复混沌,努力装作一副仍旧愚钝的模样。
安格无奈地轻叹:“这是觉得我发现不了?”
他抬起右手。
瞬息间,一道浓度极高的圣光在他掌中爆发,犹如一道金色火焰,直接扑向那团新生的半身鲛人。
“滋——”
肉体被圣光灼烧的声音格外刺耳,新生的身躯顷刻间被烙出焦痕。
新生的生存在终于忍不住开口,声音尖细而带着恐惧:
“请停下!请停下!”
安格冷声道:“不装了?”
新生的存在发出类似呜咽的声音:“大人!人类大人,我不装了……求您放过我!”
安格才收回圣光。
他看着眼前这个不伦不类的生物,淡淡开口:“说吧,你是什么东西?”
新生的存在迟疑片刻,终于压低声音道:“人类大人,我……我是渊狱的控心魔。”
“控心魔?”安格挑眉,“我怎么从没听过。你们和恶鬼、炎魔是什么关系?”
控心魔似乎意识到自己已无退路,颤声答道:
“大人,图塔恶鬼族,是【潘达萨格拉哈魔主】麾下的战种族。炎魔、蛛人、无面人……都是潘达萨格拉哈魔主的扈从。”
安格摸着下巴,神情微微沉思。
这与他通过资料和经验得出的渊狱印象截然不同。
片刻后,他淡淡问道:
“潘达萨格拉哈魔主……应该等同于神灵的级别吧。你居然敢直呼祂的名字,不怕祂的目光落到你头上?”
控心魔愣了一下,而后脸上露出一种几乎可称为“人类式”的尴尬表情:
“大人……这里完全隔绝了渊狱的联系,我连魔主的存在都感应不到……”
安格暗自点头:“看来抗魔力场的效用,比我想得更强。”
他继续问:“所以你所称的魔主,就是恶魔?”
“是的,大人。”控心魔低头恭敬。
“那你呢?属于哪位魔主?”
控心魔顿时露出近乎狂热的神色:“我是伟大的【巴塔拉达莫萨魔主】的忠实仆从!”
随着他的回答,他的身躯继续变化,原本半人半兽的形态进一步凝固——
竟化为一只长着肉翅、骨刺的小恶魔模样,虽然身体还保留着部分鲛人特征,但已能看出这是他真正的姿态。
安格上下打量他一番,问道:“你们控心魔没有固定的身体?”
控心魔赶忙点头:“大人,我们在渊狱是无形生物,进入位面世界后必须依附一具躯体,否则就会迅速死亡,然后……回归巴塔拉达莫萨魔主的怀抱。”
安格又道:“你们是无形存在,却奉恶魔为主?那你们的魔主……也是无形的吗?”
这一问,控心魔顿时“卡壳”,整个人僵住。
足足过了半分钟,他才勉强挤出话来:
“大、大人……巴塔拉达莫萨魔主是渊狱最强大的恶魔之一。祂有着强壮的身体……和伟大、坚固的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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