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清秋一眼就看出了这牙人的紧张，正准备开口，就又听到了王御史的抢白。
“你莫紧张，我们就是来问你几个问题，你如实作答便可。”
这时的王御史语气和善，一点也看不出他在朝堂上的咄咄逼人。
元盛井见状不禁挑眉，没想到这王御史还有两张面孔呢。
牙人立即点头：“小的必会如实回答，您请问。”
“国师可有让你给他寻摸宅院？”王御史虽然是在问牙人，但视线却落在元盛井的身上。
“是，确有此事。”牙人抬眼快速地瞥了一眼元盛井，又立即垂下眼去。
王御史继续问道：“那他可有看上的宅子？”
“这……”牙人明显有些犹豫。
“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但说无妨。”王御史循循善诱，期待地看着牙人。
“没有。”牙人摇摇头。
“没有？”这下王御史不淡定了：“那东屋巷里的宅子呢？”
“你说那家啊，他们说什么也不愿意卖那宅院，我们就没给国师大人说。”牙人尴尬地挠挠头：“那条街上有三处挂牌出售的宅院，但面积都有些小，如果那家人愿意卖宅院，那前后左右的院子连上，就能满足国师大人的要求了。”
“可那家人很是奇怪，我们以那宅院两倍的价钱购置，他们都不愿意卖。”牙人越说越顺溜。
“后来我们又用位置更好，面积更大的宅院与他们换，他们仍然不愿意换。”
“然后呢？”王御史明显没有得到满意的答案，还在挣扎。
“没有然后了啊。”牙人摇摇头：“他们不肯卖，我们把国师大人都搬出来了，他们不仅不卖，还将我们用扫帚打了出来。”
说罢，他还有些委屈，生怕几位大人不相信，还撸起袖子给他们看，来证明他所言非虚：“小的身上的伤还没消呢。”
元盛井看了看牙人胳膊上的青紫，再看看王御史脸上的青紫，努力憋笑着扭开脸，又对上了一脸看好戏的洛清秋。
不过洛清秋不愧是能当刑部尚书的人，表情管理做得极到位：“王御史，这事也不能只听他一人之语。”
这次被抢白的变成了王御史，他也体会到了洛清秋同款的憋闷。
“对，的确不能只听他一家之言。”元盛井也点头：“走，咱们去问问那被我‘强占民宅’的苦主家去问问。”
尤其是‘强占民宅’这四个字，元盛井要的极重。
让王御史的脸色直接从一阵青一阵紫，成功变成了黑红。
这脸色变得，可比元盛井看过的川剧变脸，还要精彩几分。
他们三人又跟着牙人，找去了那户不愿出让宅子的人家，毕竟他们也是当事人，自然是要听听他们是怎么说的。
在去的一路上，那牙人还在喋喋不休地说着：“那户人家的家主看上去文质彬彬的，但极不好说话。”
“我之前向别人也打听过他，说来也怪，这人家中只有一个瞎眼的老娘，无妻无子，说是十几年前搬来的，可连个官职营生都没有。”
“莫不是祖上余财丰厚？”元盛井猜测道。
“这就不知了，不过他家若当真是有钱的话，他也不至于三十好几都未娶妻吧？”牙人越说越疑惑，却并不得解。
“一直未娶妻？”洛清秋也听着也不禁蹙眉：“他家还有谁？”
“除了他们母子以外，还有一个瘸腿的看门老仆，和一个伺候他娘的侍女。”牙人将这户人家摸得清清楚楚：“统共就四个人，还非要住这三进的大宅院。”
“要说这宅子其实也没多大，但耐不住他家后院大，里面假山凉亭应有尽有，还有一片湖水，很是漂亮……”
“有多漂亮？你去看过？”元盛井追问道。
“我曾经在隔壁的阁楼上远远地看过。”牙人点点头，然后又摇摇头叹息道：“原本应该是极漂亮的，只可惜如今已经被荒废了，现在里面全是杂草野花。”
元盛井听罢不禁扭头看向洛清秋，两人对视一瞬。
目光交错的同时，都明白对方也察觉到了此间的蹊跷之处。
等到了府门外，元盛井却道：“王大人、洛大人，你们要问受害者，我在场的话怕他们不敢说，我就不进去了，在外面等你们便好。”
王御史上下打量了一下元盛井，只是冷哼了一声，并没有说什么。
洛清秋似乎是明白了元盛井想做什么，微微颔首：“也好，那你就在外面等我们出来吧。”
“好。”
元盛井便朝后退了退，一副就在门外等他们的样子。
没一会儿，府门被打开，牙人带着王御史和洛尚书进了府中。
元盛井等门关上后，才慢悠悠地走到隔壁，据牙人所说，这户已经没有人居住了。
他一跃便跳过了墙头，然后顺着院墙往后院走去。
等看到了那越过墙头的花枝，他并没有翻进去，而是就隔着墙，仰头问那花枝：‘你真漂亮。’
花枝被夸了，开心地随着微风发出‘簌簌’的声音：谢谢夸奖~
‘你的主人一定很爱护你吧？’
花枝却只是轻摇慢晃道：‘我的主人已经死了。’
‘死了？’元盛井心里只觉得果然，但还是装作不明白地问：‘那现在住在宅子里的人，不是你的主人吗？’
花枝的情绪低落，仿佛还带上了哭腔般：他们才不是我的主人，他们杀了我的主人，还将我的主人埋在我的根部。
元盛井看着开得茂盛的花枝，忍不住咽了咽口水：‘那你原主人一家，共几口人？’
花枝又随风摇摆了一会儿，似乎是在思考：‘我记不清了。’
元盛井一听就知道，这户人家原来人口应该也不少，可若是大户，又怎么会无人发现他们的失踪呢？
想到就问，元盛井扭头看向自己所在院子的一棵榆树：‘请问这家原来的主人呢？’
死了。
榆树的树叶也在沙沙作响，语气还带着几分不耐烦：不知道死哪去了。
元盛井眨眨眼，懂了，应该没死，只是许久不曾回来过了。
看来只能等会儿问那牙人了，既然是挂牌出让的，人应该还好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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