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满园今日休息。
店里原本收留的那些受灾百姓，被衙门接管了过去，说是会妥善安置。
因此，徐掌柜干脆让马良他们几人放假三天，让其各回各家去看看家里人。
但他自己是个孤家寡人，没地方可去，就留在店里看店。
闲来无事，他用两条长板凳拼在一起。
人躺上去，头枕在胳膊上，悠悠晃着脚，口中哼着不知名的小曲，自娱自乐。
倏然，一阵敲门声响起。
当当当。
徐掌柜被敲门声吓得一激灵，差点从板凳上摔下来。
顿时心里升起一股火气，门上挂着“今日闭店”的牌子还来敲门，瞎啊。
“谁呀？”语气不怎么好。
“我是程府的下人。”
程府？
徐掌柜刚才那股火气瞬间消散。
他紧走两步把门打开，却只拆下了一块门板，露出一人宽的空档儿。
“有……”什么事？
话没说完，他就看到了程毅。
“呦，”格外吃惊，“程老爷？你怎么这个时候过来？”
他不知程毅想做什么，总不会是为了来吃饭的。
程毅浅浅一笑。
“徐掌柜，咱们又见面了。不请我进去坐坐？”
“哦，稍等。”
徐掌柜又卸下两块门板，才请程毅进到大厅坐下。
“程老爷，我们店今天休息。招待不周，还请海涵。”
“无妨。怪我来得时候不巧。不过，因为有点急事想和徐掌柜商量，这才冒昧打扰。”
程毅说得很直接。
徐掌柜心中冉起几分好奇。
到底是什么样的急事，能让程老爷亲自过来找自己商量？
自己出息了？
还能帮上程家生意的忙了？
“程老爷请讲。”
程毅点点头，把程琪那十三只羊的事说与了他听。
徐掌柜这可犯了难。
一次买入十几只羊，按市价每只三两银子算，全买下来，三十九两。
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眼下大家都在重建家园，兜里没什么钱，也没什么心情出来吃吃喝喝。
他要是买下这么多羊，显然没办法快速将其变成真金白银。
短时间内卖不掉，那就要继续喂养。
那这么多羊的成本就会增加。
若是再喂死几只，搞不好就得赔本。
程毅直接报价，“价格按一只两千五百文，如何？”
便宜这么多？
可是，不及时卖就要赔本啊。
徐掌柜转念又一想，程老爷都主动上门请他帮忙了，不给面子怕是不妥。
他隐晦地打量了眼程毅，犹豫不定。
“程老爷，这个事儿，还请允许我跟东家商量下。”
程毅叹口气，知道徐掌柜此话多半是在拒绝了。
也不为难，点头答应后，便起身离开。
就在他即将迈出福满园时，徐掌柜叫住了他。
“程老爷止步。”
程毅停下来，“还有事吗，徐掌柜？”
徐掌柜起身走过去。
狠了狠心，“承蒙程老爷照顾，那些羊，我做主买了。”
若真的赔，他就拿自己的钱贴。
总之，既不能得罪一个江华县商界有头有脸的人物强，也不能让店里赔本。
“徐掌柜，不用再考虑考虑？”
徐掌柜摇摇头，“不用了。这件事就这么定了。”
程毅点头。
“好。待会儿我就让人把羊给你送过来。你看，是送这里，还是别的什么地方？”
他朝着后院看了眼，“后边能放得下吗？”
“没事，只管送来吧。到时候我自己看着安置就好。”
“好。
徐掌柜仗义，帮了我一个大忙。
日后若遇到了什么解决不了的事，尽管来程府找我。”
徐掌柜目送程毅离开。
他的眸底已然多了几分发自内心的愉悦。
几十两换一个人情，赚大了。
不多时，等十三只羊被赶到后院后，咩咩声此起彼伏，有点吵。
徐掌柜觉得忍忍就好，天黑它们就能安静下来。
过了一会儿，阵阵恶臭从后院传来时，他顿时就有些忍不了了。
十三只羊又尿又拉，滂臭。
徐掌柜干脆把店上好门板，锁好后，就去找苏小满商量怎么处理那些羊。
苏小满此时正在斟酌菜单。
后日是苏蛰的生辰。
她不打算大摆宴席，只邀请了苏蛰的小伙伴程芷若来家里玩，一起热闹热闹。
所以，当天的菜单就要顾忌到程芷若的忌口和喜好。
这时，月季来报，说徐掌柜来了，正在花厅等她过去。
苏小满知道福满园闭店休息，因此对徐掌柜的到来，才感到意外。
“东家。”
徐掌柜起身，想要行礼，却被苏小满拦住。
“徐叔，私下里还是叫我小满吧。”
徐掌柜被苏小满的一声徐叔，叫得心里熨帖。
“诶。小满，刚才程府程老爷去店里找我，希望能买下他大伯家的十三只羊。”
“程老爷让咱们买他亲戚家的羊？”
苏小满觉得有点荒谬。
程家的生意不知比他们福满园多多少倍。
他家那么有钱，大可自己掏钱买下那些羊，几十两而已。
怎么可能专门找他们福满园帮忙？
“程老爷说，若是他出钱买下，他大伯不高兴。总不能忤逆了长辈的意思。他知道咱们店卖羊汤卖得不错，这才找了咱们。”
这倒也说得过去。
苏小满说，“那买下来就行。这种事情，徐叔可以自己做主。”
“是。已经买下来了。可是……”徐掌柜欲言又止。
苏小满这时才意识到，徐掌柜来找自己并不是为了和自己商量买不买羊的事。
“又出啥事了？”
“倒不是出啥事了。
是那些羊实在是太臭了，放店里后院，实在不妥。我不知道该怎么安置它们好了。”
苏小满用手指敲着桌面。
羊……
烤羊肉，涮羊肉，羊肉串，卤羊肉，爆炒羊肉，……
妈耶，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徐叔，明天找个屠夫，让他把那十三只羊全杀了。”
“全杀了？一下子那么多肉，咱们得用到啥时候啊。
这几天天冷不打紧，可到用的时候总归肉没那么新鲜了呀。
要不，咱先杀三只？”
“不。就全杀了。”苏小满坚持。
至于那些羊肉，她都想好怎么安排了。
徐掌柜见苏小满态度坚决，便也不再坚持。
主要是他自己没什么更好的法子。
“好吧。那我明天就去弄。”
“嗯，我明天晚些时候，也过去。”
“啊？”徐掌柜惊讶地微微张开了嘴巴。
不是说东家的弟弟过生辰，明天得准备东西嘛。
怎么又要去店里了？
“我去店里后厨做点试验。”
徐掌柜没再继续追问。
苏小满留徐掌柜吃过晚饭，才让其离开。
徐掌柜回到福满园，扑面而来的臭气，让他不得不捏住了鼻子。
可睡觉时，手却不能一直捏着鼻子。
这一夜，徐掌柜过得格外煎熬。
好不容易撑到天亮，他迫不及待起身，去了城中卖羊肉家。
这家老板本身就是屠夫。
屠夫一听要杀十几只羊，眼都亮了。
赶忙叫来自己弟弟弟媳帮忙，这才在一天之内把所有羊宰杀完。
徐掌柜昨天就让人捎信给小山小涛两人，让他们赶回来帮忙。
不然这会儿，他又要清理后院，又要搬羊肉羊骨羊皮等入库，根本忙不过来。
苏小满早上把苏蛰和小石头送去程府后，就去了药店买腌肉卤肉的料。
羊肉配孜然，提香去腥，必须得有。
她等着药店的学徒把孜然研磨成粉，才提着所有买的东西到了福满园。
“小涛，你把那些竹竿劈成两拃长，发簪那么细的条状。
小山，你来给我打打下手。
待会儿，我给你们做点好吃的。”
她说的好吃的，就是羊肉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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