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门关上，慕蓁熹靠着柱子支撑自己，面前是一众跪地的宫女。
借着柱子使力，慕蓁熹抬脚往寝殿中去，“紫苏……紫苏……”
稀稀落落的脚步声跟上慕蓁熹，紫苏的跟班宫女看着皇后在空落落的殿内寻人，宫女悲伤道，“娘娘，紫苏被皇上的人带走了。”
古色古香的桌面上还放着绣了一半的团扇，托盘上满是水渍，碎裂的瓷片出现在墙角。
慕蓁熹一步步走到碎片边，想着紫苏站在这里，被人扔了瓷器过来。
见皇后要查看碎片，宫女连忙阻拦，“这是宁德宫送来的药膳，紫苏端来给您。没一会儿皇上来了，奴婢们听到内里一阵响动，皇上怒气冲冲地让人绑了紫苏带走。”
吴正珩会对紫苏用刑吗？
慕蓁熹没有把握。
沐浴之后，慕蓁熹躺在榻上，特意让宫女留了窗户，透过那一方出口，她看着窗外空无一物的夜幕。
所有汹涌的情绪在夜幕的洗礼之下也沉寂了下来，身体极大地放松之际，慕蓁熹听到了珠帘波动的声响。
她偏了头，看到吴正珩小心翼翼地提着珠帘，试图让珠帘碰撞的响动再小一些。
显然，吴正珩也察觉到慕蓁熹的视线，他停顿了一瞬，将珠帘放下，在床榻边坐下，“还未入睡？”
又是争吵，又是死人，还被罚关禁闭，这么多纷纷扰扰在心头，怕是神人也难以做到思绪清净，安然入眠吧？
慕蓁熹平静地看着他，“吴正珩，到底怎么样，才能顺心呢？”
慕蓁熹水眸中的哀怨和伤痛，让吴正珩想要躲避。
他低了头，故意不看她的眼眸，探手在她的腹部，“这几日是你的小日子，怕你肚痛难忍，我才来与你暖肚的。”
慕蓁熹这个月还未来月红，若不是吴正珩提起，她都忘却了。
她坐起了身子，绸缎一样的发丝随着动作流淌下来，“你走，付安不除，你我绝无可能。”
“你——”
简直是死脑筋！
吴正珩的怒气腾的一下冒了起来，但是看到慕蓁熹靠在床脚，蜷缩着双腿的模样，她的柔弱和悲伤，让他硬生生克制住心中的暴躁。
对于慕蓁熹，他真的让步太多了。
前脚当着付轻芃的面，慕蓁熹凶他、不信任他，他甩袖离开。
后脚他就回凤栖宫寻她，可是留给他的是空无一人的宫殿和紫苏的胆大欺骗！
他也想赌气，让慕蓁熹向他服软，可是坐在御书房中，他满脑子都是慕蓁熹让他滚的画面。
及至深夜，他还是放心不下，偷偷前来。
吴正珩拧着眉，面容痛苦，“你我两人好好过日子，不好吗？付安还有其他人，与你何干呀……”
“因为我爱你呀。”
“呵……”
吴正珩似乎听到了天大的笑话般，看着慕蓁熹大笑了起来，“不，你爱我就不该为了别人与我争吵！既然爱我，就该支持我所做的一切！”
深夜里的笑声带着些许的悲凉，牵动太多过往画面。
慕蓁熹闭了闭眼，“天下的爱意千千万万，一见钟情的，贪恋第一眼的美貌和气韵，日久生情的，潺潺流水般的亲近愣是刀剑也斩不断，总归是有所图的。”
“而我图的，同样是完完全全、毫无保留的真挚之爱，但这个前提是，我爱的人值得被爱，值得我不论在什么状况下都能携手共进。”
吴正珩不懂了，“我哪点配不上了？”
果然，人是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的。
慕蓁熹揽着双臂，给予自己一些温暖，“你也恨过吴越甲，怎可能会不知我们这些人对付安的恨？可你也不过是做了另一个吴越甲。”
吴正珩掰开了慕蓁熹的肩膀，要她看向他，他郑重地解释，“朝堂争斗，岂是杀一个带头的付安就能止住人们的愚昧偏见的？当初的詹景灵，几番处决才斩首，你不也监视过？”
“最起码不能纵容吧？杀一个是一个，难道杀不尽所有的坏人，就什么都不做了，任由他们作恶吗？”
“杀一个付安，会有另一个付安，你所谓的恶不过是换了一个躯壳。留着国师，也只是因为他足够贪婪，被我拿捏。”
肩膀处被大掌死死钳住的感觉越来越加重，慕蓁熹觉得吴正珩把对她的无奈和怨都施加在了手掌上，她动了动肩膀，“弄痛我了。”
吴正珩松了手，想着慕蓁熹应是听进去了，但慕蓁熹却问，“付安门派之下多是武将，你要这些武将的支持，不一样要去行不义之事吗？”
大掌覆盖在薄被上的青丝，柔顺又细腻，月光倾洒在两人身上，吴正珩低声道，“让他手下的那些人征战沙场，不好吗？”
慕蓁熹一下子就想到了伽因，她哭红了眼睛，跪在她面前求着一条生路。
就算是互通商贸，从淮南处得来很多好处，吴正珩也还是要攻打淮南。
怪不得当初淮南公主和淮南王爷根本就不相信慕蓁熹。
到底是他们更了解吴正珩的狠辣，知吴正珩绝不愿放过淮南。
反倒是她这个枕边人，被蒙蔽了双眼。
慕蓁熹垂下了头，她不敢想那些沉浸在美好向往的日子里，以吴正珩为首的人会如何在心中嘲笑她的天真。
她愤怒地拿起枕头想要扔向吴正珩，可是凌乱的发和颤抖的手提醒着她有多么狼狈。
指着外侧，慕蓁熹压低了声音道，“和解不了，吴正珩，我和你完蛋了，出去。”
面前的人一动不动，慕蓁熹垂下了手，有气无力地道，“我太累了，不想再和你争吵，付安不除，你也别来寻我。”
“冥顽不灵！你就不但紫苏和那些暗卫……”
“除非你真的想杀死我，想要我恨你。”
“你——”
慕蓁熹躺了下来，不再看吴正珩，将他当成空气。
良久，吴正珩拂袖离去。
在大殿中，紫苏战战兢兢地等着，见皇上满脸怒容地冲出来，连忙行礼。
吴正珩停下步子，低声交代，“注意你家娘娘的月事，超过五天未来，便去禀告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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