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魂岭的风是淬了冰的刀,卷着鹅毛大雪砸在崖壁上,发出呜呜的嘶吼,像是无数冤魂在风雪里哀嚎。
混沌气息顺着风的轨迹蔓延,与漫天飞雪缠在一起,化作灰黑色的雪沫,落在地上便融成黏腻的黑汁,悄无声息地侵蚀着脚下的冻土——这里是判宗与督宗地界的天然屏障,如今却成了混沌盘踞的巢穴,每一寸土地都浸着蚀骨的邪气。
无情靠在铁面肩头,意识在清醒与昏沉间反复拉扯。
后腰的伤口像是被无数根冰针同时穿刺,那是墨韵净化韵力留下的痕迹,带着极强的穿透力,哪怕他拼尽全力调动混沌气息抵御,依旧挡不住那股力量在经脉里横冲直撞,将沿途的混沌根基一点点瓦解。
他的青绸官袍早已看不出原本的色泽,暗红的血渍顺着衣摆滴落,落在积雪里,瞬间冻成一颗颗暗红色的冰珠,又被后续的飞雪层层覆盖,只留下深浅不一的痕迹,像是雪地里绽开的妖异花朵。
“再撑半柱香,过了鹰嘴隘,哨卡的人就能接应我们了。”
铁面的声音沙哑得厉害,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
他左臂死死箍着无情的腰腹,指腹按在对方伤口外侧,用尽全力施压止血,掌心早已被血渍浸透,冻得发僵,却不敢有半分松懈——方才判宗崩塌的瞬间,若不是他扑得快,那道横扫而来的净化韵力,早就让无情魂飞魄散了。
右臂拄着的枯木拐杖是临时从雪地里折来的,粗细堪比小臂,却在他每一步的重压下微微震颤,底端深深扎进积雪覆盖的冻土,带出一块块带着冰碴的泥土,留下深浅交错的痕迹,在风雪里延伸出一条艰难的道路。
铁面的后背早已被冷汗浸透,又被寒风一吹,冻得硬邦邦的。
方才为了掩护无情撤退,他硬生生接了墨韵一道韵力余波,后背的皮肉被冰韵力冻伤,翻起焦黑的痕迹,趁虚而入,顺着伤口往经脉里钻,每动一下都像是有无数把小刀子在刮肉,疼得他额上青筋暴起,脖颈处的肌肉因用力而紧绷,侧脸的旧疤痕在风雪里更显狰狞。
可他不敢停,甚至不敢露出半分痛色——无情此刻已是强弩之末,他若是泄了气,两人都得折在这断魂岭上。
无情的眼皮沉得像坠了铅块,混沌与净化之力在体内疯狂撕扯,让他连睁眼都成了奢望。
判宗祭坛崩塌的轰鸣仿佛还在耳边回响,那些被他用混沌滋养了十几年的弟子,在净化浪潮席卷而来时,一个个恢复了神智,看向他的眼神里满是怨毒与憎恨,像是在看不共戴天的仇人。
有人嘶吼着扑上来,被他下意识地用混沌气息震开,却在落地后又挣扎着爬起,嘴里喊着“还我神智”“血债血偿”。
他毕生经营的势力、引以为傲的混沌掌控力、耗费心血搭建的三座混沌祭坛,在墨韵抬手间便化为飞灰,这种碾压式的失败,比当年与墨韵拼得两败俱伤更让他憋屈,更让他生出一种深入骨髓的无力感。
“墨韵……那层壁垒……他真的踏过去了……”
无情的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嘶哑得像被砂纸磨过,每一个字都牵扯着胸口的伤势,让他忍不住剧烈地咳嗽起来,嘴角溢出更多的血沫,顺着下巴滑落,滴在铁面的肩甲上,晕开一小片暗红。
这种维度上的差距,让他第一次对自己坚持的道路产生了怀疑——混沌明明是能让猫突破极限的力量,他吸纳了这么多年,为何反倒被墨韵的正统韵力越甩越远?
铁面的脚步顿了顿,风雪吹过他的脸颊,带来刺骨的寒意。
他侧头瞥了眼无情苍白如纸的脸,当年那个意气风发、在朝堂上挥斥方遒、与墨韵平分秋色的判宗宗主,如今竟虚弱得连站立都做不到,像一片随时会被风雪吹折的枯叶。
“别想这些,先回督宗要紧。”
他沉声道,枯木拐杖在雪地里用力一戳,借力将无情往上扶了扶,
“哨卡里备好了秘药,能暂时压下你体内的净化之力,稳住经脉。三大法器虽也被混沌侵蚀了些,却还能催动,只要我们守住督宗,总有翻盘的机会。”
“翻盘?”
无情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自嘲的笑,笑声微弱得几乎被风雪淹没,“
墨韵如今的力量,连混沌祭坛都能化为飞灰,三大法器又能撑多久?当年我们尚可与他周旋,如今……不过是困兽犹斗罢了。”
他闭上眼,脑海里不由自主地浮现出墨韵出手时的场景——那道淡蓝色的冰韵力如同潮水般铺展,所过之处,混沌气息滋滋消融,弟子们恢复神智,祭坛崩塌碎裂,整个判宗在短短一炷香内,便从混沌巢穴变回了曾经的模样,只是那份洁净,在他眼中却显得格外刺眼。
就在这时,铁面提到的“唐明”二字,像一道惊雷劈开了无情混沌的思绪,他黯淡的眼底突然燃起一簇幽光。
“对……唐明……”他猛地攥紧铁面的衣襟,指节因用力而泛白,伤口崩裂的痛感让他瞬间清醒了几分,
“小青那丫头最重情义,唐明是她的师父,墨韵要救唐明,必然会闯督宗。我们……我们可以用唐明做诱饵,设下天罗地网。”
铁面脚下一顿,低头看向无情,后者的眼中闪烁着算计的光芒,丝毫不见方才的颓废。
他心中微动,却也明白这是目前唯一的办法——墨韵的净化之力克制混沌,正面抗衡绝无胜算,唯有借助唐明牵制小青,再利用督宗的地势与三大法器,才有一线生机。
“可唐明也被混沌侵蚀了,我们虽控制了浓度,没让他彻底失控,但万一他在里面异动……”
“他体内的混沌有我的印记,只要他敢异动,我就能让他痛不欲生。”
无情打断铁面的话,语气笃定,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狠厉,
“而且,墨韵要救他,就必须先净化他身上的混沌,这个过程本身就会消耗他大量的韵力。我们正好可以趁这个机会,布下阵法,等他踏入督宗境内,便将他困死在里面。”
他的指尖轻轻颤抖着,不是因为虚弱,而是因为想到即将到来的博弈,心中生出一丝难以言喻的兴奋——哪怕判宗没了,他依旧能掌控棋局,依旧能与墨韵一较高下。
说话间,远处的鹰嘴隘已隐约可见,隘口处立着一座简陋的哨塔,塔身由青石砌成,表面爬满了深褐色的苔藓,混着混沌气息侵蚀的黑斑,显得破败不堪。
塔上挂着督宗的旗帜,青底黑纹的旗帜在狂风中猎猎作响,边缘却绕着淡淡的混沌黑气,像是被墨汁浸染过一般。
两名身着督宗服饰的弟子站在塔下,看到他们的身影,立刻快步迎了上来,脚步间带着一丝僵硬,却难掩眼底的狂热——那是被混沌侵蚀后,力量提升带来的病态兴奋。
“铁面统领!无情大人!您二位可算到了!”
左侧的弟子快步上前,声音带着几分急切,目光落在无情身上时,闪过一丝畏惧,却更多的是崇拜,
“秘药已经备好,就在哨卡里,快请进歇息!”
右侧的弟子也连忙附和,伸手想要搀扶无情,却被铁面一个眼神制止。
铁面没多言,只是点了点头,扶着无情径直走向哨卡。
哨卡的木门虚掩着,推开时发出“吱呀”的刺耳声响,像是不堪重负。
炭火的暖意扑面而来,夹杂着一股淡淡的腐朽气息——那是混沌侵蚀生灵后残留的味道,与炭火的焦香混合在一起,形成一种诡异的气味。
……
哨卡不大,内部陈设简陋,靠墙摆着几张石凳,中央地面上生着一盆炭火,火焰跳动着,将周围的墙壁映得忽明忽暗。
角落里堆着一些杂物,隐约能看到几件染血的督宗服饰,还有几根断裂的武器,刃口处残留着混沌侵蚀的黑斑,显然,这里刚刚经历过一场清理。
铁面扫了一眼那些杂物,眼底没有丝毫波澜——在混沌蔓延的乱世,仁慈就是自取灭亡,清理那些彻底沦为傀儡的弟子,虽是狠辣,却也是当下最稳妥的选择。
一名弟子端着两碗黑褐色的药汁走了过来,碗中的药汁散发着浓郁的苦涩气味,还夹杂着一丝微弱的混沌气息。
“统领,无情大人,这是按您的吩咐备好的秘药,快趁热喝了吧。”
铁面接过药碗,先递到无情面前,后者没有犹豫,仰头一饮而尽。
苦涩的药汁滑过喉咙,带来一阵灼烧般的痛感,却也让他紊乱的经脉稍稍平复了一些,体内躁动的混沌气息像是被一层薄冰暂时冻结,不再肆意冲撞。
他放下碗,靠在石凳上,闭上眼睛开始默默运功,引导药汁的力量在体内流转,压制那股想要冲破束缚的净化之力。
铁面也拿起另一碗药,仰头饮尽。后背的疼痛感似乎减轻了一些,体内翻涌的混沌气息也安稳了些许,他松了口气,坐在无情对面的石凳上,目光紧紧盯着哨卡的木门,像是在防备着什么,又像是在凝视着督宗本营的方向。
炭火燃烧的“噼啪”声在寂静的哨卡内格外清晰,偶尔有风雪从门缝钻进来,带来一阵寒意,让火焰微微晃动。
两名弟子站在门口,低声交谈着,话语间满是对混沌力量的推崇,以及对墨韵净化之力的憎恨。
“等无情大人和统领稳住伤势,启动三大法器,咱们就能让那些坚守正统的家伙看看,混沌的力量有多强大!”
“就是!墨韵以为净化了判宗就能怎么样?咱们督宗才是真正的混沌根基,迟早要让整个猫土都臣服在混沌之下!”
他们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病态的狂热,眼神里闪烁着贪婪的光芒,仿佛已经看到了掌控猫土的场景。
铁面眉头紧锁,沉声道:
“安分守己!做好你们该做的,不该议论的别乱议!”
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多年统领督宗养成的威严,两名弟子立刻噤声,低下头不敢再说话,只是眼底的狂热依旧未减。
铁面看着他们的模样,心中生出一丝烦躁——这些弟子被混沌侵蚀后,虽力量提升,却也变得越来越失控,若不是有他和无情压制,恐怕早已酿成大祸。
可眼下人手紧缺,又不得不依靠他们,这种矛盾让他格外憋屈。
无情缓缓睁开眼,眼底的疲惫褪去了几分,神色也恢复了些许往日的沉稳。他指尖轻轻敲击着石凳的表面,发出“笃、笃、笃”的轻响,在寂静的哨卡内显得格外清晰,每一次敲击都像是在盘算着什么。
“铁面,我们不能只等墨韵来攻。”
他开口,声音依旧沙哑,却多了几分决断。
铁面抬眼看他:
“你有什么计划?”
“黑岩洞在督宗地界,墨韵要救唐明,必然会经过断魂岭,踏入督宗境内。”
无情的目光投向窗外,仿佛能穿透漫天风雪,看到黑岩洞的方向,
“我们回督宗后,立刻启动三大法器。那些法器本身就被混沌侵蚀了一些,正好,我们可以借着混沌的力量,篡改它们的符文——乾坤镇妖塔本是用来镇压混沌的,我们把它改成困缚韵力的;锁魂链原本只能束缚身形,我们给它加上混沌侵蚀的效果,专门针对正统韵力;还有律法典,就让它成为判定‘异己’的工具,凡是不接受混沌、坚守所谓正统的,都算叛逆,格杀勿论。”
他顿了顿,眼底闪过一丝阴鸷:
“除此之外,我们还要将黑岩洞的结界与督宗的法器阵相连,只要墨韵一行破开结界救唐明,阵法就会自动触发,将他们困在督宗境内。到时候,用唐明要挟小青,让她反过来对付墨韵,就算她不肯,也能分散墨韵的注意力。再让那些被混沌侵蚀的弟子轮番上阵,消耗墨韵的韵力,哪怕他净化之力再强,也架不住人多和混沌的持续反噬。等他韵力耗尽,便是我们动手的时刻。”
铁面沉默了片刻,眉头紧锁——篡改三大法器的符文,无异于彻底背离督宗的传承,将这座守护中原秩序的宗门,彻底变成混沌的工具。
可他也明白,如今已没有回头路,要么借助混沌的力量战胜墨韵,要么被墨韵净化,魂飞魄散。
“可三大法器的符文篡改并非易事,需要时间,而且那些被混沌侵蚀不深的长老,恐怕会出面阻拦。”
“阻拦?”
无情冷笑一声,语气带着一丝狠厉,
“如今督宗已是我们的天下,那些守旧的长老,若是识相,便让他们安分守己,协助我们篡改符文;若是不识相,便以‘叛逆’论处,清理掉便是。”
他的眼中没有丝毫犹豫,仿佛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判宗的失败让他明白,仁慈换不来生机,唯有狠辣才能掌控局面。
铁面心中一沉,却也点了点头。
他知道无情的手段,也明白如今的局势容不得半分犹豫。
那些守旧的长老本就对混沌力量心存抵触,若是让他们得知篡改法器符文的计划,必然会全力阻拦,到时候内忧外患,局面只会更加糟糕。
“我会让心腹弟子盯着那些长老,一旦发现异动,立刻汇报。”
“不仅如此,”
无情补充道,
“我们还要加固督宗的防御,在断魂岭通往督宗本营的必经之路,布下混沌陷阱——用混沌气息滋养魔物,让它们潜伏在沿途的山林里,等墨韵一行经过时,便发动突袭,消耗他们的体力与韵力。另外,派人密切关注黑岩洞的动静,一旦发现墨韵动手破界,立刻回报,我们也好提前做好准备。”
他的思路清晰而缜密,每一步都透着算计,仿佛已经看到了墨韵落入陷阱、被混沌反噬的场景。
铁面看着他,心中渐渐安定下来——有无情这般运筹帷幄,或许他们真的能翻盘,真的能守住督宗,守住这最后的阵地。
窗外的风雪渐渐小了一些,阳光透过厚重的云层,洒下几缕微弱的光芒,落在积雪上,反射出刺目的白光。
哨卡外传来弟子的通报声:
“统领,无情大人,风雪小了,咱们可以出发回督宗本营了!”
铁面站起身,走到无情身边,伸手想要搀扶他,却被无情摆手拒绝。
“我自己能走。”
无情缓缓站起身,虽依旧有些虚弱,却已能勉强站稳,体内的混沌气息在秘药的压制下,渐渐稳定下来,眼神也变得愈发坚定。
他抬头看向窗外,阳光落在他苍白的脸上,却没有带来丝毫暖意,唯有眼底的算计与狠厉,在光影中愈发清晰。
铁面不再坚持,转身对门口的弟子吩咐道:
“沿途加强警戒,一旦发现异常,立刻示警。”
“是!”
两名弟子齐声应道,快步走出哨卡,去准备出行事宜。
无情走到门口,望着远处督宗本营的方向,那里被淡淡的混沌气息笼罩,像是一座蛰伏的巨兽,等待着猎物的到来。他深吸一口气,冰冷的空气涌入肺腑,带来一阵刺痛,却也让他更加清醒。
“墨韵,这一次,督宗境内,便是你的葬身之地。”
他低声呢喃,声音里带着一丝决绝,也带着一丝期待——这场博弈,他输不起,也绝不会输。
铁面走到无情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
“走吧,回督宗,布下天罗地网,等着墨韵自投罗网。”
无情点了点头,两人并肩走出哨卡。风雪已停,阳光穿透云层,洒在断魂岭上,积雪开始融化,露出下面被混沌侵蚀的黑土。远处的山林里,隐约传来魔物的嘶吼声,像是在呼应着即将到来的大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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