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眼看乔老爷一口老血喷在青石板上，身子一晃便直挺挺倒地。
院中顿时炸开了锅。仆妇们惊得尖叫出声，几个管事连忙扑上前去搀扶，嘴里急声喊着“老爷”。
有反应快的，忙将陈大夫拉到跟前。
刹那间，院中乱成一团。
大夫人见状，只觉眼前发黑，身子晃了晃，伸手扶住身旁的廊柱才勉强站稳。丈夫脸色铁青如铁，唇瓣毫无血色，双目紧闭人事不省，她心底早已慌得如同揣了只乱撞的兔子。可瞥见几个儿子围着父亲手足无措，只会瞎嚷嚷添乱，她强压下慌乱，厉声道：“都愣着做什么！来人，把几位少爷送回各自院中静养，不许在此喧哗！”
下人连忙上前，半扶半劝地将几位少爷带离。转而看向一旁面色发白的儿媳妇们和庶女们，大夫人眼底掠过一丝疲惫，却更多是不容置喙的威严：“我与老爷昨夜轮流照看小公子，熬得浑身酸痛，嗓子都快哑了。如今府中有事，你们也该分担一二。” 她顿了顿，语气冷硬起来，“从今日起，你们两人一组，轮流照看小公子，每组当值一日。若是谁敢怠慢了小公子，或是照料不周，便按家法处置，绝不轻饶！”
一番安排利落干脆，大夫人又召来贴身丫鬟，低声吩咐：“老爷晕倒之事，绝不能让老太太知晓。老太太年事已高，经不起这般惊吓，若是再倒下，府里可就真乱了！” 丫鬟连忙点头应下，转身去叮嘱府中下人封口。
可话音刚落没多久，就见老太太院里的小丫鬟慌慌张张跑进来，脸色惨白地喊道：“大夫人！不好了！老太太她……她听闻老爷的事，晕过去了！”
大夫人心头一沉，只觉一阵眩晕。原来竟是府中哪个多嘴的贱婢，转头就把消息捅到了老太太跟前。老太太本就忧心布庄和铺子被洗劫一空的事，如今听闻儿子气急吐血昏厥，一口气没上来，当场便厥了过去。
老太太身边的大丫鬟春桃吓得魂飞魄散，连滚带爬地来请陈大夫，恰好撞见陈大夫刚跨进乔府大门。陈大夫一张脸板得如同块寒冰，看向大夫人时，眼底满是不耐与懊悔——早知道乔府这般多事，当初就不该贪那几两诊金留下来。这几日，他竟无一日清闲，一大早不是给刚出生的小公子看诊，就是给府中老人扎针开方子，忙得脚不沾地。
“先去给老太太看诊！” 大夫人咬了咬牙，强撑着头痛吩咐道。话音刚落，却见几个下人竟抬着乔老爷跟在陈大夫身后出了屋，她顿时皱紧眉头，厉声道：“谁让你们把老爷抬出来的？本夫人已经让人再去请别的大夫了，这般抬来抬去，像什么样子！还不快抬回屋里去！”
下人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脸上满是为难，站在原地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大夫人见他们竟敢抗命，正要发作，一道沉稳的声音却从身后传来：“是老奴让他们抬走的。”
大夫人猛地转身，只见秦嬷嬷身着深青色比甲，缓步走来，步态款款却带着一股无形的威压。她强压下心头的火气，忍气道：“秦嬷嬷这是何意？”
秦嬷嬷挑眉，目光在大夫人脸上扫过，带着毫不掩饰的嫌弃：“我倒要问问夫人是何居心！竟将昏迷的病患放在小主子身边，莫不是诚心不想我家小主子安好？”
“不敢不敢，” 大夫人垂下眼帘，语气谦逊，指尖却暗自攥紧了帕子，“只是一时关切夫君，思虑不周罢了。” 心底却早已恨得牙痒痒——不过是个伺候人的下人，竟敢如此顶撞自己，分明是没把她这个主母放在眼里！她余光瞥见院中还站着不少仆妇管事，更觉秦嬷嬷是故意让自己难堪。
忍了又忍，终究还是没忍住，她上前一步，压低声音，带着几分讥讽道：“本夫人知晓秦嬷嬷心系小公子安危。只是先前那位‘刘老爷’特意交代过，小公子留在乔家，是替了我家六郎的身份。秦嬷嬷方才张口闭口‘小主子’，若是被外人听了去……” 言下之意，若是身份泄露，便是她治家不严。
秦嬷嬷脸色未变，依旧中气十足，声音半点没放低，当着众人的面朗声道：“若非乔家的墙漏风，或是有人特意趴在墙头偷听，谁还能管到乔家儿媳生娃的事？”
这话怼得大夫人哑口无言，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偏偏发作不得，只能强压下怒气，低头应了声“是”。
秦嬷嬷转而看向担架上的乔老爷，语气带着几分施舍般的随意：“既然乔老爷和老太太都病着，不如一并抬去福安堂，母子二人让陈大夫一同看诊，也省得再请大夫耽搁时间。”
大夫人咬了咬后槽牙，终究还是认了怂，正准备跟着去福安堂，却被秦嬷嬷抬手拦住。
“秦嬷嬷这是又何意？” 大夫人的笑容几乎维持不住，声音都带着几分颤抖。
秦嬷嬷神色淡然，语气却带着一丝冷意：“我们家小主子昨日才进府，乔家就闹出这许多事端。不知是乔家风水不安，还是有人德行不修，这般乱糟糟的环境，可不利于小主子成长。”
大夫人险些气极反笑——乔家风水不好？分明是他们这群人来了之后，府里才灾祸不断！可这念头刚起，她心头便是一颤，不敢再往下想。小公子身份尊贵，绝非寻常人家的孩子，她哪里敢有半分不敬。
正琢磨着秦嬷嬷究竟想做什么，就见秦嬷嬷朝院外挥了挥手，一个仆妇提着个大麻袋走了进来。秦嬷嬷目光扫过诸位少夫人和庶女们头上的珠钗、手上的玉镯，缓缓开口：“诸位少夫人、小姐穿金戴银，可知外头不少百姓食不果腹？想来是上天看不过眼，才降下这些劫难。不如你们将身上的饰品捐出来，多做些好事积积阴德，也好改改府上的风气。”
话刚落音，那仆妇便眼神炽热地盯着众人身上的饰物，摩拳擦掌，蠢蠢欲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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