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河村的日头渐爬渐高,暖融融的光淌过老绍家院墙上斑驳的泥痕,漫过院心那棵枝繁叶茂的老槐树,筛下满地碎金似的光影,风一吹便簌簌晃荡。
绍周氏抱着快两个月大的乖孙,坐在堂屋门槛旁的竹编矮凳上。
怀里的小家伙裹着件靛蓝粗布襁褓,脸蛋红扑扑的,睫毛像两把细绒扇,偶尔翕动着,发出几声软糯的呓语,小手还无意识地攥着她衣襟上的布扣。
她抬手轻轻拢了拢孙孙的襁褓,指尖触到孩子温热细腻的肌肤,那暖意顺着指尖漫进心口,漾起一阵化不开的软。
可目光却不由自主地飘向村口的方向,眉头微微蹙起,眼角的皱纹也深了些。
日头已过辰时,阳光晒得人身上暖烘烘的,连墙根的野草都透着精气神。
按乔家到上河村的路程算,三儿媳的马车早该到了。
她侧头朝院里玩耍的小子喊了一声:“大宝,过来。”
八岁的大宝是大房的长孙,正蹲在墙角抠泥巴,闻言立刻蹦起来,虎头虎脑地跑到跟前。
赤着的脚丫踩在泥地上,沾了些尘土,他穿着件打了补丁的粗布短褂,额头上沁着薄汗,眼睛亮闪闪的:
“奶奶,咋了?”
“你去村口瞧瞧你三婶的车到没?”
绍周氏声音缓了缓,又叮嘱道,“路上慢些走,别跑太快摔着,瞧见马车就赶紧回来报信。”
“晓得了奶奶!”
大宝脆生生应着,撒腿就往村口跑,小身影很快消失在巷口的老榆树后。
绍周氏收回目光,轻轻拍着怀里的乖孙,哼起几句不成调的童谣,可眼底还是笼上了一层淡淡的忧愁。
昨儿傍晚,乔家的管家亲自登门,带来了三儿媳要回来的消息。
那管家说话吞吞吐吐,眼神躲躲闪闪,半天不肯直言,末了才隐晦地说,他们家姑娘的病怕是没法治了,城里的大夫们都摇头叹气,估摸着……没几天活头儿了。
这话像块石头砸在绍周氏心上,让她整宿都没合眼。
炕是暖的,被褥是厚的,可她就是辗转难眠,眼前总晃着三儿媳嫁过来时的模样,又想起管家那欲言又止的神情。
直到天蒙蒙亮,把乖孙抱在怀里,感受着孩子均匀的呼吸和温热的体温,那颗悬着的心才稍稍安定些。
怀里的乖孙似是感受到奶奶的情绪,小嘴撅了撅,发出一声软糯的哼唧。
绍周氏低头看着他,小家伙眉眼弯弯,睫毛像两把小扇子,鼻梁小巧,嘴唇红嘟嘟的,模样周正得很,是个实打实的白胖糯米团。
看着这张讨喜的小脸,绍周氏心底隐隐升起一抹难以言说的庆幸。
这孩子,是有几分运道在身上的。
虽说小小年纪就要没了亲娘,可总比一出生就被人指指点点,说他生来克母要强得多。
她知道这话若是说出去,旁人定会骂她心思恶毒,对儿媳没有半点慈爱之心。
可只有绍周氏自己清楚,她对这三儿媳,实在是亲近不起来。
她没忘,当初在乔家,几个大夫都明说,三儿媳是孕期吃了太多寒凉之物,才闹得产后血崩。
这三儿媳不是头回怀孕生子,什么能吃什么不能碰,岂会不知?
这般行径,是真的粗心大意,还是……刻意为之?
她,或是乔家,到底想做什么?
绍周氏一想起梦中那幕,就浑身发寒。
梦里,三儿媳亲手把自己的儿子扔进狼窝,眼睁睁看着孩子被群狼啃噬,反倒抱了只小狼崽回绍家。
她不愿把人往坏处想,可乔家的所作所为,实在算不上光明磊落。
当初她亲手接生长孙,见孩子个头结实,半点不像孕中“胎像不稳”的模样,心里就打了个突。
还特意让二儿子悄悄打听,当初来绍家给三儿媳看诊的大夫。
结果发现竟又是那个陈大夫。
当初说三儿媳胎像不稳的是他,血崩时在场救治的是他,后来绍家想接人回去,也是他说“不宜移动”,硬把人扣在乔家。
这里头若没猫腻,绍周氏就白活这把岁数了。
乔家若真心疼女儿,平日送些吃食、派两个丫鬟伺候,她难道会拦着?
即便要接回娘家,大可以说“长辈病中思念”,名正言顺接走,谁能指摘半句?
可他们偏找大夫演了场戏,说什么“胎像不稳需随时就诊”,硬是把人留在了巨洋城,这一留就是小半年。
若不是绍周氏当时从梦中惊醒后心悸难平,催着儿子们赶去乔家,恰逢三儿媳早产,这小孙子能不能平安抱回来,还未可知呢。
绍周氏总觉得,那梦是老绍家祖宗显灵,护着子孙平安。
正思忖间,日头越发毒辣,她怕晒着孩子,刚想抱进屋,就听到门外传来马车轱辘声。
绍周氏抬眼望去,正见丫鬟搀扶着三儿媳从马车上下来,不过一月多未见,那身影竟瘦得只剩一把骨头……
请大家记得我们的网站:品书中文(m.pinshuzw.com)快穿之拒当大冤种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