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焮元”六年十月,基尔夫帝国西部的霍夫曼行省,被金秋染成了一幅浓墨重彩的画卷。连绵的大凛冬山脉横亘天地,山顶还沾着未化的薄霜,山腰的落叶松却燃着金红,风一吹,松针簌簌落在盘山道上,铺成一条软厚的金褐色地毯。
山涧溪流裹着碎叶奔涌,撞在青黑色岩石上,溅起的水花里,能看见水底圆润的鹅卵石子 —— 这是霍夫曼行省独有的秋日景致,粗犷里藏着温柔。
山坳里散落着零星的村镇与部落,最显眼的是桦木拼榫屋,深褐色的木板以榫卯拼接出厚重的墙,石板屋顶压着防风的石块,烟囱里飘出的青烟裹着松木熏香,混着村民晒在院子里的燕麦香气,飘出老远。
穿厚呢短褂的部落汉子正鞣制兽皮,木槌敲打皮革的闷响在山谷里回荡;妇人们蹲在溪边浣洗衣物,谈笑声顺着水流飘向远处的林地 —— 这里的小贵族们各守一方山谷,日子过得散漫却坚韧,直到卢多尼禄的反叛军到来,才让平静的村镇多了几分剑拔弩张的气息。
在最大的瓦洛村外,一座临时据点正依托村镇房屋扩建:原本的木栅栏被加高数尺,钉上削尖的桦木杆;村口的水井旁搭起了望塔,塔顶的士兵裹着旧军袍,皮帽檐压得低,手里的小圆盾斜挎在肩上,目光扫过远处的山道。
据点里,土垒的矮墙围着几间改造过的桦木拼榫屋,窗沿下堆着晒干的柴薪,墙角码着磨亮的马刀与长矛 —— 这是反叛军的临时指挥部,也是卢多尼禄扎根霍夫曼的根基。
夕阳西斜时,卢多尼禄从了望塔上走下来。他穿着洗得发白的帝国旧军礼服,肩章上的双头鹰纹已磨得模糊,腰间的马刀鞘包着兽皮,步伐沉稳如山中的黑熊。
路过晒燕麦的村民时,他抬手接过老妇人递来的热麦汤,粗粝的指尖碰了碰陶碗,低声道:“谢谢。” 村民笑着摆手,眼里没有畏惧,只有对 “反抗帝国苛税” 的认同。
暮色渐浓,据点的篝火燃了起来,火光映着士兵们的脸,也映着远处山林的剪影。卢多尼禄站在篝火旁,望着连绵的大凛冬山脉,指尖无意识摩挲着马刀柄 —— 这片金秋的霍夫曼山区,既是他的战场,也是他要守护的家园,更是对抗帝国不公的起点。
风卷着松针落在篝火里,噼啪声中,仿佛能听见反叛军崛起的号角,在边陲山谷里久久回荡。
“大人!东西已经运到了!”一名将领穿着破旧的半身鳞甲,来到卢多尼禄的近前,一张满是干巴皱纹的老脸被山风吹的通红,他仿佛浑然不觉,眼神中带着坚毅看向卢多尼禄,转过身用手指着远处慢慢靠近的马车,“足足走了五天的山路才抵达,不过那帮人还算遵守承诺!”
卢多尼禄看着那辆渐行渐近的马车,拉车的驽马仿佛已经用尽了力气,口中不断发出哼气声,有气无力的拖拽着沉重的车厢缓缓沿着山路向前而来。
“这是什么地方?太他妈的难走了!该死的雇主压根没说这里这么难找,我打听了几次才找到!早知道我该多要点钱!真他妈的亏...”驾车的车夫勒住驽马,骂骂咧咧的拍打着身上的灰尘,尽情发泄着心中的抱怨,直到看见冷眼相对的士兵和据点内成排的武器,才住了口。
卢多尼禄冷冷的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示意手下人将车上的东西搬下来。
两口沉重的木箱被士兵抬下了马车,卢多尼禄走上前去,一剑斩断了箱子上的铜锁,“咣当”一声,铜锁摔落地面,有人在卢多的命令下打开了贴着封条的箱盖。
“我的天!真够劲!”随着箱子被打开,满满一箱金币映入众人的眼帘,那明晃晃的金币散发出一阵耀眼的光亮,照的众人脸色橙黄。
车夫也瞪大了眼睛,口水仿佛都要流出来,他没想到自己受雇押运的是两箱金币,如果事先知道,他可能早就私自跑了,何苦找寻这该死的山路跑到这里来。
他不由看向卢多尼禄,他不知道雇佣自己的那名神秘女子,为何要将这么多的钱,交给眼前这个看上去好像垃圾堆里爬出来的“铁罐头”。
“把他带下去,‘好好款待!’”卢多尼禄看了一眼车夫,对手下吩咐了一声,眼中闪过一道冷光。
“有了这些资金我可以招募更多的士兵,购买更多的武器,一旦有了根基,甚至建立一个属于自己的王国都不是不可能的!”卢多尼禄转过身,望着天空中翱翔而过的雄鹰,脑海中勾勒着自己的蓝图。
在这些资金的支持下,卢多尼禄的队伍果然快速壮大,他分兵三路向附近的山区发动进攻,短短不到半年的时间,就攻陷了附近数个城镇,并拓军至一万多人。
于是卢多尼禄于“焮元”七年三月末登上王位,建立了霍夫曼王国,开始修建王宫并按国家规制建设官吏制度,且得到了天国对其政权合法地位的承认。
这一下算是把基尔夫帝国彻底激怒,马杰拉捷娜二世下令军务大臣梅卡耶夫派兵征剿,务必灭此朝食。
可是霍夫曼王国地处西部山区,道路难行,易守难攻,几次攻打都没能如愿,反倒折损了不少士兵,前后用兵三个月的时间却是毫无所获,惹得梅卡耶夫在女皇面前屡受训斥。
最后甚至直接罢免了他军务大臣的职务,任命内廷大臣罗佳格亲王赫鲁多夫暂代军务大臣之职。
但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天明帝国在基尔夫帝国北部的利兹坦地区扶持另一个部族首领建立了图斯拉克纳王国,这个举措简直让基尔夫帝国如坐针毡。
德玛拉大陆的北端,基尔夫帝国的疆域像一块向西延伸的狭长绸缎,而利兹坦地区,便是这块绸缎北端边缘磨人的 “毛边”,它不是某座城池或某片固定领地,而是横跨千里的冰原、冻谷与针叶林的总称,散落着数十个蛮族部族。
这些部族以 “领地” 为界,以 “血缘” 为纽带,没有统一的国号、旗帜,却有一个共同的立场:绝不向基尔夫帝国低头。
对基尔夫而言,利兹坦是 “看得见却握不住” 的北境。这里的蛮族部族以狩猎为生的世界,男人自幼在冰天雪地里驯鹿、搏熊,成年后便是披兽皮、持骨斧的战士;
女人虽不直接上阵,却能在暴雪天里鞣制抗寒的兽皮、熬制不易冻住的肉糜,是部族存续的重要支柱。
他们没有基尔夫军队那样规整的铠甲与长矛,却熟悉每一片冻谷的走向、每一处冰原的薄厚。
每当基尔夫的军团举着双头鹰旗帜北上,部族战士便会钻进针叶林,或潜伏在冰裂缝旁,等帝国军队因严寒放慢脚步时,突然从雪堆里跃起,用骨斧劈砍马腿,用浸了冰毒的箭矢射杀士兵。
待帝国军队想追击时,他们又早已退回更深的冻谷,消失在漫天风雪里。这种 “打了就跑” 的游击战,成了基尔夫与利兹坦部族常年的相处模式。
战争规模时大时小:小则是某个部族为争夺牧场,突袭基尔夫北部的边境哨站,抢走过冬的粮食与盐;大则是数个邻近部族临时结盟,趁着极夜来临前的 “雪盲期”,围攻基尔夫的北境要塞,一度将战线向南推进数十里。
但无论规模如何,基尔夫帝国始终无法真正征服这片土地 —— 利兹坦的气候是蛮族最好的 “盟友”,这里没有四季之分,只有长短不一的 “寒冬”:十月到次年四月是 “深冬”,气温能低到冻裂铁器,暴雪能埋掉整支小队;五月到九月是 “暖冬”,冰原融化成泥泞的沼泽,针叶林里弥漫着致人眩晕的瘴气。
基尔夫的军队多来自中部温暖地带,士兵穿着厚重的皮甲仍抵不住严寒,粮草运输在冻路上常被暴雪阻断,马匹更是频繁冻伤蹄子。往往一支军团北上作战不过一月,就因非战斗减员超过三成,只能仓促撤军。
久而久之,基尔夫只能在北部边境修建 “冰墙哨站”,用木石与冻土垒起高墙,勉强阻挡部族的小规模突袭,却始终无法将疆域真正推进到利兹坦腹地。
可对利兹坦的蛮族而言,“不服从” 不代表 “能威胁”。
这些部族虽战斗力强悍,却有一个致命的弱点:不团结。
部族间常因争夺优质牧场、珍贵的盐矿,甚至是驯鹿群的归属而爆发冲突 —— 去年冬天,两个部族就因一片能越冬的针叶林打了半个月,双方死伤上百人,直到基尔夫的边境哨站趁机抢走了两族储存的肉干,才勉强停手。
即便偶尔有部族首领想联合周边部族,共同对抗基尔夫,也总会因为 “谁来当盟主”“战利品如何分配” 而争执不休。
一次一个部族首领曾召集五个部族在冻谷会盟,结果会议开了三天,非但没定下作战计划,反而因为某部族迟到,引发了新的冲突。
这种 “各自为战” 的状态,让利兹坦的蛮族始终只能 “自保”,他们能打退基尔夫的进攻,却没法组织起大规模军团,向南突破基尔夫的边境防线,更别说威胁到帝国的核心区域。
对基尔夫而言,此时的利兹坦,更像 “常年发作的疥癣之疾”—— 虽烦人,却不至于动摇根基。
真正让基尔夫皇室忌惮的,是利兹坦 “从部族联盟转向统一国家” 的可能性。
基尔夫帝国的疆域本就呈 “东西长、南北短” 的形态,东部的福斯特瑞王国现在已经被天国渗透,西部要应对霍夫曼行省的反叛军,西南部更有强大的神圣雄狮帝国虎视眈眈,南部是天国的铁杆盟友西玛共和国。
一旦北面的利兹坦蛮族突然团结起来,建立起有组织、有规划的国家,有了统一的指挥体系,能协调各部族兵力;有明确的战略目标,能集中力量突破某一处边境防线,那么基尔夫帝国将陷入 “四面受敌” 的困境。
北部边境千里防线,若有一处被突破,蛮族军队就能顺着冻谷南下,威胁基尔夫北部的粮食产区;为了阻挡进攻,基尔夫不得不从东部、西部调兵北上,这会导致其他方向的防御空虚。
到时候不但要应付周边国家的蠢蠢欲动,更棘手的是,基尔夫的财政本就因常年征战紧绷,若北部爆发大规模战事,军费开支将陡增,可能引发国内税赋加重、民怨沸腾的连锁反应。
如今,基尔夫的情报部门常在利兹坦地区安插线人,密切监视着各部族的动向 —— 他们不怕某个部族的突袭,怕的是某天清晨,北境的风雪里,突然竖起一面属于 “利兹坦王国” 的旗帜
对基尔夫而言,利兹坦地区就像一把悬在北境的 “冰刃”:它此刻虽因部族分裂而钝涩,却一旦被磨利,便会直刺帝国的心脏
这种 “潜在的威胁”,比常年的边境冲突更让皇室焦虑 —— 毕竟疥癣之疾可治,心腹之患难防。
现在突然出现的这个图斯拉克纳王国就是一个极度危险的信号,就目前的形势而言,正好打在基尔夫帝国的七寸上,不得不让马杰拉捷娜二世提起敏感的神经。
直到现在,德玛拉大陆这半年来发生的一系列事件,才让诸国看清了天明帝国那位女皇帝的霹雳手段,这不是一件件安排好排队发生的事件,这是一套精准的组合拳。
从瑰丽联邦合众国的兴起,再到福斯特瑞王国的权力更迭,在充分吸引了基尔夫帝国的视线之后,便是霍夫曼王国搅乱帝国西部边境的重拳出击,还没等马杰拉捷娜二世反应过来,北部蛮族的利兹坦地区又竖起了图斯拉克纳王国的大旗。
这一连串的组合拳打的基尔夫帝国找不到北,想要反击都无从下手,现在这个称霸德玛拉大陆三百年之久的帝国,就像被打晕倒地的巨人,恐怕只有任人宰割的份。
德玛拉人心目中,从来不缺乏杰出女性的代表人物,费尔德联合王国的女王伊丽莎白,基尔夫帝国的女皇帝马杰拉捷娜二世,他们都是德玛拉大陆强国的杰出君主,但在天明帝国的女皇帝面前,似乎她们都失去了应有的光环。
“天国女皇”这四个字已经不仅仅是一个国家元首的称谓,而是实力的代名词,它代表的是深不可测,大陆霸主的权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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