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奕从清晨起就麻木地坐在办公室里，望着白板上梳理得密密麻麻的时间线索，内心不知作何感想。
一本手账，看起来无关紧要的小小物件，却像是最关键的一块拼图，在按下复原的瞬间，将这原本迷一样的案件，拨云见日。
一切的谜底都解开了……
夏初霁母亲，洛清溪的“死亡”……
鹧鸪的恐袭模式为何会升级？
这藏于体内，甚至能避开国安署安检耳目的爆炸物，又是出自谁人的手笔？
林奕深深靠在皮椅上，目光无神地望着天花板，苦笑着摇头呢喃道：“内奸吗？或许，我该问，国安署里还有谁不是内奸？”
难怪鹧鸪的案件查了快九年都一无所获……
难怪当年案件的调查卷宗错漏百出……
难怪，首相会选择自己这样一个外人作为特别行动小组的队长，他是不是早就有所察觉……
林奕顿感胸口一阵沉闷，没有一丝解开谜底的喜悦，只有更深的恐惧与疑云。
他已然不能分辩，如今何为真，何为假，谁是正，谁又是邪。
谁值得信赖，谁又暗怀鬼胎？
唯一可以确定的，就是他与夏初霁两人，之前都并未知晓真相。
而今，或许，唯有夏初霁一人……
林奕倏地站起身来，将整块白板都翻转过来，留下空白的一面朝向外侧。
谜底已解，而今唯一不明的，只有藏于黑暗之中的动机。
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才会导致如此可怕的仇恨与杀孽。
有一人，他一定知道！
他一定知道！
……
林奕抵达总务署后，并没有像上一次一般，直接插队就见到了首相，而是在秘书室与其他幕僚一样，等待许久，才终于见到了首相。
呵，老狐狸。
林奕心中的预感愈发强烈，这件事，恐怕首相脱不了干系。
首相见他进来，语气依旧很熟络随意，开着玩笑道：“怎么样，我的窖藏如何……”
“说实话，不怎么样。”林奕眼神冷冷的，并未坐下，而是直直望向首相，问道，“想来您已经调阅了沈樵的档案。首相先生，您就没什么想告诉我吗？”
首相并未因林奕的语气而动怒，只是平静道：“可惜了，好酒赠给了不懂酒的人，真是浪费了……”
“那可太抱歉了，确实，那样的酒，不该浪费在我身上。”林奕并不想纠结在这种无用的话题上，单刀直入道，“案件如今已破，后续如何已经与我无关，我今日特向首相先生辞行。”
林奕说完便要走。
首相微微挑眉，意味深长地看着他，直到林奕起身才叫住他。
“我尚未见到“鹧鸪”落网，何来的破案？你怕不是忘了当初你答应的我条件了？”
林奕冷哼一声，答道：“当初我自认为搅了鹧鸪150亿的黄粱美梦，自身难保，才主动向您寻求的庇护，作为交换，我替您查案。而今真相大白，我想，首相先生怕是比任何人都要清楚，那150亿根本就不是鹧鸪的目标，我置身事外，才是最明智的选择，不是吗？”
首相先是沉默不言，而后摊手摇头道：“我并不清楚……我只知道，我承诺你的，我都做到了，但是“鹧鸪”的脑袋，我至今还没见一枚。”
“呵呵……”林奕嗤笑几声，戏谑地望着首相，继续道，“首相先生，再查下去，鹧鸪会如何我尚且不知，怕是我的脑袋，就要先摆在您的桌上。”
首相也以笑回应。
“已经给你额外调拨了一队最为精英的特勤组暗自保护你，还那么怕死吗？这可不像在洛桑以命相赌，大展身手的你。”
“我是怕，死得不明不白……”林奕的语调满是调侃。
话音落下的霎那，林奕与首相对上眼眸，瞬息间室内的气氛变得极为凝滞，仿佛弥漫着无形的硝烟一般。
首相沉寂许久，莫名地鼓起掌来，表情饶有趣味道：“坐上这个位置这么久，你还是第一个敢这样和我说话的人。你今天来，怕本不是来辞行的吧，既然想问，便问好了，侦探不是都极富好奇心吗？”
林奕眉头微微皱起，冷声道：“我敢问，怕是首相不敢回答。”
首相像是听到了世界最好笑的事情，无可奈何地笑了笑。
“不如，你问来听听，说不定我可以为你解惑呢？”
“哦？是吗？”
“那请问首相先生，当年黎姆亚撤侨行动，到底发生了什么？”林奕问的一字一顿。
而回应他问题的，只有死一般的寂静。
“啪！啪！”
突兀的掌声再次响起，首相的表情一变再变，最后只剩下意味深长的欣赏。
“有的时候，问题本身，就是秘密的全部。而知晓秘密的人，既是这个世界上最安全的人，又是这世上最危险的人。”
“您是在威胁我吗？”林奕的眼眸微微眯起，并不畏惧。
首相哑然笑笑，站起身来，走到林奕身旁，拍了拍他的肩膀。
林奕神色警惕着，只见首相按下一个按钮，某一侧的窗帘缓缓拉开，露出一块巨大的落地窗，凭借着一览万物渺的高度，将首都繁华的全貌尽收眼底。
首相的语气满是感慨。
“首都啊……首都。你可知，多少人穷其一生，都走不进总务署的大门，在底层苦苦挣扎，只为一口能活到明日的口粮。没有地位，没有权力，便只能任人宰割……”
“就像，你的父母一般……”首相像是有意地补上一句。
林奕的眼眸愈发冰冷。
“首相先生，这是什么意思？”
首相随和地笑笑。
“没什么意思，只是惜才而已。我很欣赏你，甚至觉得，你可能更适合做一个政客，无与伦比的洞察力，刻在骨子里的谋局观，做一个小小的侦探，实在太浪费了。”
“首相先生是在向我抛出橄榄枝吗？”林奕笑的不以为意。
“你可以这么认为。”首相满是赞许地望向林奕。
“怕是要辜负首相好意了，我最讨厌的，就是政客。”林奕说完就要转身离开。
首相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提醒道：“不过你别忘了，你现在享受的一切，都是我给的。比如没有因为持械斗殴而被捕入狱的你，比如你享受着首都最好产科护理的两位夫人，比如腿脚落下终身残疾，心急如焚求医中的朋友……”
屋内静的连一根针落下都能听见。
林奕听见了，这世上，他最讨厌的话。
……
他是在半个小时后离开的总务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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