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控的胡苏亦正要冲上前就被赶来的谷一把抓住。
“「解析」。”伴随着蓝光闪过，苏亦体内的血魔逐渐稳定了下来。
化成血魔时的精神很不稳定，脑子自然也是不清醒的。他看了眼周围，很快便明了了目前的情况。
“大哥哥你快看！”小雷格轻轻拍了拍霍萧的头顶，示意对方往浮空城的方向看去。
崩毁的城市停滞于天空。金色的巨龙发出绝望的悲鸣。饱含着苦痛与悔恨的泪水如雨般滴落。
梦泡终于破碎，身着黑甲的龙军溃败成沙。这一次，梦彻底的醒了。
“大哥哥，你怎么不动了？”
霍萧转过身：“我们不用再跑了。就在这等等吧。”
“等什么？”
“等...等天亮。”
“天亮？这才刚刚天黑呢，要等好久吧？”
他只是望着天边的圆月，一言不发。
幽深的坑洞在被激光炮轰炸后早就塌陷了下去。大量的泥石砖瓦，将其彻底掩埋。浮空城上存活的民众还在向外逃命。他们要离正在坠落的“高塔”，离那条巨龙越远越好。
烛龙看向蜷缩成一团的希蒙。他浑身沾满尘土，伤痕遍布，胸口的位置还撕裂有一个巨大的口子，淌出不少发黑的血液。原本向后撩起的头发也早已被鲜血浸湿塌成一摊。
希蒙按住烛龙的一片金鳞，示意对方不要再为自己的身体白费力气了。他尝试张了张嘴，除了沙哑的嘶哼外发不出任何的声音。但希蒙还是挣扎着翻了个身，唯一可视的那只眼睛还在坚持找寻着那两个熟悉的身影。
烛龙牵动尾部，将遮挡尖枪和刃刀的砖石扫到一边。两张没有血色的脸撞进了希蒙的眼中。他扭过头不敢相信看到的一切。
“王...”他强拉着嗓子艰难地吐出来几个字，“我死...救救他们...”
阿玛娜躺在烛龙身边，她的下半身因为白鳞病动弹不得，整个人虚弱无力，面色苍白。破晓的力量似乎只能将她“治”成这般模样了。
“对不起...是我太没用，帮不了您...”阿玛娜的龙角已经断裂了一根，泪水滑落打在废墟下坚强生出的草苗上，饱含着不甘与悔恨，最后渗进土中。
‘生死有命，你又能做什么。世事无常，你又有什么错呢。’
是啊，烛龙就是这样，看淡一切。哪怕是恨，在他的心里也淡化成了一层薄薄的细纱。
但阿玛娜不同，她的恨难以抹去，难以消解，难以散却。她恨人族对龙的偏见与歧视，她恨神族的背信弃义，她恨烛龙的大爱众生。
所以她一步错，步步错，最后落得了如今的模样。
但她却爱着烛龙，是龙族对领袖之爱外更加深沉更加浓厚的爱。是不舍，是难舍，是苦苦等待一千多年的至死不渝的爱。
所以她愿意为了烛龙付出一切，甚至是献上自己的身躯，哪怕是生命。
战争为世人带来了什么？大概，是一无所有。
倒塌的的楼房相互碰撞，它们叠靠在一起在天空中形成了一个稳定的三角。淡淡的月光从正上方洒落，像一袭白纱，温柔地铺盖在上面。
烛龙用身体将阿玛娜他们围在中间，他用金麟覆盖的龙爪轻缓地擦过阿玛娜的长发。阿玛娜闭上眼，她笑得十分从容，已经有好久，好久没有过这么安逸的感觉了。
‘沉眠吧，这片土地已然洁净。’
‘暮色降临，今夜我会守候在你们身旁。’
“对不起...”这是阿玛娜失去生息前最后的话语。
她说的那样悲伤，竟戳的烛龙心脏一阵绞痛。竟让烛龙的眼角落下钻石般闪耀的泪水。
他是众龙的领袖，他是时间的主人。
他诞生于这个世界，自然属于这个世界。
他超脱于此地的万物，却深深爱着此世的所有。
他爱不了独一，他不得不爱众生。
所以当众生投下背叛的利刃时，他是如此的憎恨。
烛龙消散的那个黎明。他的灵魂破碎成片，他的躯体撕裂成块。
血肉融入此世，骸骨沉入大地。
潜藏在阴影中的黑暗化作虚无的枯藤，逐渐盘附在被世人遗忘的骨骼之上。这位时间的主人也得以重新凝聚力量，将自己的一缕魂灵投放到世间。去寻找，那道惊醒他安眠，令其无比熟悉的光。
只要有那道光，这细微力量凝聚的自己就能想起曾经的记忆。代替他去看看龙族的现在。
可他也没能料到，自己的子民一直在尝试复活自己。
「毁灭」告诉烛龙，祂可以帮他...复仇。
但交换的条件是祂也要随其一同复活。
他本不该做出如此错误的决定。但千年的不甘让他无法思考。
于是，一份新的契约便在不为人知的角落立下。也自此，他掉入了「毁灭」的陷阱。
「毁灭」偷取了烛龙所剩力量的一半，借此作为恢复身躯的根基。冥冥中通过烛龙的金丝将自己的咒文注入到龙族的身体当中，促成了一场悲剧的发生。
而当这一切脱离他的掌控，被「毁灭」占据的时候，他才意识到自己已经退无可退。
所以在他的子民一个个死去，在他与「毁灭」分离的时候。
烛龙终于放弃了。
因为悔恨，因为痛心。
也因为那位旧神的所为，也因为那些人族不朽的灵魂。
并不是所有的人族都应当被憎恨。每一个光彩的生命都该被尊重。
过去是过去，但现在是现在，而未来更是未来。
所以他放弃了，争斗不再具有意义，背叛的伤痕早已被风沙掩藏在千年之前的最后一次黎明。
所以他放弃了，龙，早该消失在这片土地上了...
他挪动自己疲惫不堪的身躯，将木兮抖落，指引它们飞到其他龙族身边。
可木兮们并不愿意放弃，它们环绕在烛龙身旁，于生死徘徊。
烛龙闭上眼，吐息之间金鳞微微张开。他沐浴在破晓的辉光下，随后身体表面出现了数不尽的银白色裂痕。他一跃而起，甩尾击碎了空中无数的砖石机械。它们化为漫天的碎屑投射出皎洁的月光，整个落尘都被照耀的光彩动人。
“哥哥你看啊！真的天亮了！真的天亮了！”
“我们不做点什么吗？”上官樱几次想上前，犹豫再三还是收回了脚步。她不知道能做些什么，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该不该去做。
“他犯下的错，只能由他自己来结束。”
“我们本不用变成现在这样的。”樱的脑海中闪过沐和朔的面孔。
“宇。”胡苏亦紧盯着远处的希蒙，手中的血刃逐渐成形，“如果那家伙活下来，我会亲手杀了他。”
那些人的死状还历历在目。苏亦无论如何也不会就这样放过一个杀戮成性的家伙。
“他们活不了的。”
“可你不是给了烛龙破晓吗？”
宇微微抬头望向那颗璀璨的宝石：“破晓的力量是代价的兑换。以他目前的状况..做不到。”
“那为什么还要把破晓给他？”
“这是他自己的选择。人族与龙族，只能选择其一。”
“他是龙，又怎么会放弃龙族？”
“他当然是龙，但他更是这个世界的一部分。既然龙族错了，作为领袖，便要为此承担责任。”
“可我们...也并不是对的。”谷说道。
“是啊。对错之事，如何分辨得清呢。”
银白色的裂痕越来越大，它们一条条崩裂，将烛龙的身体分成了大小不一的许多碎片。直至最后，彻底烟消云散。
他失败了，龙族已于这片土地上离去。
他成功了，挽回了落尘最后的部分。
“我们赢了？”谷问。
“战争哪里有什么输赢。”宇伸出手收回了那颗暗下去的宝石，他低下头有些失落地摩挲过「蜕时」，“我们都只是战争的牺牲品罢了。都在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目标前进啊。”
他回想起一千年前的战争，那时的各个种族都在协力对抗十罪。
或许那段时间里人龙之间是最为和谐的时候。可如今却成了这般模样。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是因为自己的疏忽？是因为偏见与害怕吗？
他不清楚，也搞不明白。
他曾管理伊甸，自以为明了世间琐事。却对此无从下手，只是一味地旁观，默许一切发生。
倘若那些记忆是真实存在，自己真的已经重活一世。那么到底在什么样的地方会与之前相比发生变化？他又该作出什么样的选择去改变这一切呢....
月光在烛龙消失后不再如此闪耀。天，也渐渐暗了下去。
落尘的居民纷纷聚拢，他们不愿停歇，全都加入了这场战后的重整。
这一夜是那么的寂静。无声到仿佛听见了大地在悲鸣，山河在哭泣，天空在流泪。
它们在为死去的人哀伤。在为逝去的亡魂引渡归家的方向。
于下一个黎明，迎接崭新的未来。
以此，献给每一位枉死的同胞。
以此，献给每一位英勇献身的战士。
以此，献给为了活下去而向命运高歌不屈的所有。
请大家记得我们的网站：品书中文(m.pinshuzw.com)身而为神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