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随夜的深邃变得更加浓稠，以星河不知道自己在那片巷口站了多久，或许有半个小时？又或者是一个小时？他不知道。
但发麻的双腿告诉他，那一定不是什么短暂的数字。
理智与思维逐渐恢复时，以星河捡起掉落的匕首擦去血迹。
身后一阵脚步正在靠近，他一个转身，匕首就要挥向来人，却对上了一张熟面孔。
“是我，关逍。长洲说你的情况不太好，要我来接应你，你现在能跟我走吗？”
尖锐锋利的匕首离关逍的喉咙只有不到一厘米，但关逍仿佛并不在意这把威胁着他生命的刀，只是和平常一样地和他说话。
以星河收起匕首，点了点头，便跟着他一起往戚长影安排的私人码头跑。
追捕仍然在继续，但他愣在窄巷里的时候为什么没有人追来这件事，关逍不提，以星河也没问。
这是一个稍微一想就能想明白的问题，但他们谁也没说。
抵达码头时，阮湫和封梓苏等人已经在等他，他是最后一个到的。
没有任何交流的，以星河坐上渡轮，听着鸣笛声与海浪声开始了新一轮的旅程。
和游轮房间的规模不一样，这艘渡轮的房间比较普通，颇有种返璞归真的感觉。以星河看着空荡的房间，总觉得缺少了些什么。
等他躺下，身侧一片冰凉的感触贴上来的时候，他骤然起身，快步冲出房间找到了甲板上的阮湫和关逍。
“戚长洲呢？他在哪里？”
夜风带着丝丝凉意吹过他的脸颊，他终于看清了两人脸上没来得及褪去的担忧。
阮湫的眸光中闪过一抹复杂的情绪，似乎是在犹豫要不要告诉他。
关逍却是直接上前了一步，“他受了伤，还在昏睡。我接到他的时候，他跟我说你的异能可能出现了异常，状况非常不稳定，要我先去接你。之后，他是怎么自己来到里的，我不知道。”
“但阮湫说，她一直等在码头，戚长洲过来的时候就已经是受伤状态。”
“而且，送他过来的人说，让我们单独给他安排房间，并且不要对你提及他受伤的事情。他是不想让你担心。”
他说得很直白，没有丝毫转弯抹角，阮湫紧紧盯着以星河的神色，眼中是藏不住的忧色。
然而，以星河的脸上依旧看不出任何情绪，声音平静得像是正在吹拂的海风，“他在哪个房间？”
阮湫抓住正要开口的关逍的手，吐出一口气，“我带你去吧。”
不多时，以星河便找到了他缺失的东西，那人安静躺在床上，一动不动，长长的一条。无论从什么方向看，都无法挑出他的不好来。
这个房间，终于是正常的模样了，有他有戚长洲，可过分的安静令他有些不适应。
异能的连结让他能感受到，那青绿的光辉微乎其微，夹杂在过分肆虐张扬的银河中好似点点萤火，仿佛下一秒就会被那片银色吞没。
那两条看似普通的银色，其中蕴含的力量如浩瀚银河般令人难以想象，以星河之前所使用的，不过是它的九牛一毛。
但强大，意味着更多的危险，他不断地使用它们将其融会贯通，用心念操控它们，创造出更多可能。
然而，若力量本身强到不受他的控制呢？那么，他到底是执掌力量的人，还是这份力量的武器？
以星河忽然很想丢弃这份力量，倘若他从来没有异能，只是一个平凡的普通人，他就不会被力量驱策，造成他不愿看到的失控场景，也不会反向吸取戚长洲的力量，将他中伤……
不，没有异能，他或许早就死在了试炼里，根本不可能活到现在，更别说找到他的爱人……
那就是他不该连结戚长洲的异能……可是……学校的试炼正是因为他们的连结才找到答案……
到底是哪里？他到底要改写哪一步？才能挽回过失？
他的脑海中不断思考着各种可能，丝毫没有注意他的回忆线已经外泄，银白如丝铺了满地，而他的回忆世界里一片混乱，属于他的记忆节点不断翻涌浮现，如同幻灯片迅速播放，播放过后它们的色彩逐渐变得暗淡，套上一圈又一圈的银链。
那些被他否定的过去正在褪色，以星河却好似什么也没察觉到一般，任由银色不断发散。
他坐在地上，昏黄的灯光落在他的头顶，过长的刘海掩盖了他那双琥珀色的眼睛，泪滴从扑簌的睫羽下抖落，一颗一颗砸在地上。
泪眼朦胧时，一只手出现在他的视野，接着，一道力便压过来，冲撞似的将他扑倒在地上，却用手掌护住了他的脑袋。
熟悉的气息滚来，令他顷刻回神。
“想什么呢？叫你都不应。我只好出此下策了。”戚长洲低笑一声，支起身子刚要从他身上起来，却被人一把扑上来紧紧抱住。
背抵上床沿，以星河搂着他的脖子，与他紧紧相贴，温热的眼泪烫伤了他整个肩窝。
哭泣的人声音有些控制不住的颤抖，不断重复着三个字，“对不起……对不起……”
他的道歉和泪水如决堤一般涌来，曾经戚长洲以为很难听到的东西一再落在他的耳边，一声又一声。
戚长洲抱着他，一边拍他的背，一边珍惜地吻过他的眼角，安抚道：“别哭……这一切不是你的错……乖乖，别哭……”
他的安抚一向温柔缱绻，以星河却抑制不住眼泪，他越想不哭，泪水就更是汹涌，他松开戚长洲，望进那双深灰色眼瞳，“为什么……我控制不住？为什么……我的决定，最后指向的结果都是一个错误？”
泪光流转的琥珀色眼睛映在灯下宛如琉璃，眼睛的主人无措又茫然地寻求着问题的答案，不断自我否定。
这景象与多年前的某个场景几乎重合，故人的影子在爱人身上重现，戚长洲没有立刻回答。
他只是问，“你觉得，什么是错误？”
“我……”以星河想说，他不该在破坏船上的拍卖会，他不该自作主张和傅明德接触，他不该滥用异能……他更不该拥有异能……
这些都是错误。
可错误又是什么？是游轮既定的结束？是傅明德计划下的死亡？是亟待揭开的谜底？还是存在于此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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