顶着鄙夷、怨恨、好奇等等目光的打量,戚长洲在一个好天气里参加了林朵朵的葬礼。
他看着女孩墓碑上的黑白照片,站在墓地里,仿佛也要和这里的石碑一样,长久地伫立,守着一个又一个长眠的灵魂。
意外固然让人感到无力,但意外之中的隐情更加让人难以释怀。
这是一趟计划之中的死亡旅程,林朵朵早在出发前就留好了遗言,并毅然决然踏上了永不回头的列车,前往了新的国度。
葬礼结束后,他拿到了属于他的那封遗书。
昏黄的灯下,他独自坐在冰冷的房间里,打开信封。
致我最好的医生、我的朋友、我喜欢的人戚长洲,
长洲,我是朵朵。等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应该已经不在了。我知道,你一定会为我难过,并且后悔自己为什么没能救挽救我的生命。
你总是这样,把别人看得比自己要重。就连你一直的梦想,也是去更远的地方,治愈更多的人。就像是蒲公英,随风飘散,但只要落在那里就能生根发芽,创造出新的奇迹。
在遇见你之前,我觉得我也像一朵蒲公英,渺小脆弱。风雨一来,我就要摧折了,最终湿哒哒的种子会被虫子吃掉,什么也不剩下。
我躲在自己狭小而漆黑的世界里,一开门,就迎来风雪。渐渐的,我开门的次数越来越少,出去的时间也越来越短。
但遇见你之后,一切都不一样了。我偶尔也觉得,我会成为像你一样的蒲公英,风要是来,我就和它一起离开,雨要是来,我就和它一起扎根地底,等待来年新生。
可是……我做不到这样,做不到像你一样自由而热烈地享受生命。我清晰的感觉得到,我的时间在一点一滴地流逝,我总是很想睡觉,很累,又很痛。
我知道,我的身体可能已经被我弄坏了,要想修复它,会消耗太多太多。而我已经给很多人带来了麻烦。
在生命的末尾,我想成为一朵随风飘扬的蒲公英,随便去哪里,落到哪里。我要打开那扇门,去很远很远的地方,让门外的一切都闯进我的世界。
我爱你们,谢谢你,教会我爱这个世界。死亡并不是我的终结,而是我的新生。
所以,不要为我难过,长洲,这是我的选择,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最后,祝你自由随风,祝你停泊有岸。
——爱你的林朵朵。
短短一封信,戚长洲不知看了多少遍,最后他把这封信收回信封,抱着膝盖坐在椅子上,一夜未眠。
悲伤的情绪如同墨色一样蔓延,即使是旁观者的以星河,也能与其感同身受。
但戚长洲只是沉默,却没有掉一滴眼泪。
或许是这份悲痛已经化作更深的哀痛烙印在心上,又或许是在救援那天他已经把眼泪流尽了,现在的戚长洲正常得几近怪异。
担心戚长洲的梁绍为了防止他出现什么心理问题,还特地搬过来跟他住了一个月,可戚长洲仿佛并未受到影响,正常得不可思议。
他照常起床晨跑,回来的时候还会给赖床的梁绍带早餐。
经过小区楼下时,他的口袋里会准备糖果哄小孩,老头老太太们会拉着他一起打太极,小猫小狗会围着他裤腿打转。
阳光,还是那道阳光,可以星河知道,有些东西变得不一样了。
戚长洲那本厚厚的记录本,再也没有添加过新的内容。话疗的服务完全终止,他拉黑了所有意图和他搭讪的人的联系方式。
而且,从林朵朵出事之后,他再也没有使用过他的能力。
这样的变化,梁绍并未察觉到。
两个月后,梁绍搬离了戚长洲的出租屋,表示自己要被长辈带回去闭关修炼了,话语中满是对戚长洲的不舍。
戚长洲把人送到出租车上,笑着叮嘱对方专心学业,眼睛里的温度却不如之前那般炽热了。
依然是夏日,蝉鸣切切,还是那个老得褪色的公交车站牌下,一身白t牛仔裤的青年站在树荫里,目送计程车离开。
他的时兴鲻鱼头已经长得过分,如果不是他的骨架和身高,单是披散这头发的背影倒是很容易让人分不清性别。
梁绍走的那天下午,戚长洲坐到理发店里,让人给他剪了个狼尾,染了头白毛,烫了个炸毛卷发。
晚上,他踩着一辆摩托车,穿着一辆机车服打了个耳洞,眉宇间的几乎没有笑意。
极为出色浓烈的五官在不笑的时候极具压迫感,但还是引来了不少颜控来要联系方式。
换做以前的戚长洲,会委婉地拒绝,还要附赠一个免费五星级微笑套餐。
但戚长洲只是冰冷地拒绝,一秒钟也不曾在他们身上停留。
没人知道戚长洲把那段过去当做什么,就连梁绍和戚长影,也只是知道那件事改变了戚长洲,让他和曾经的自己割裂开来,不再拥有那么多真切的情感。
他开始流连在大街小巷的各个角落,摩托车成了他的随行装备。
以星河看着他出入酒吧,和一群小子玩乐队,收获无数掌声与喝彩,不过几个月的时间,他退出乐队,散伙的时候还和人打了一架。
以星河陪着他坐在海边,去冲浪、去潜水。在日落日出时,看他抱着一本简陋的速写本写生绘画。
以星河还跟着他去了国外,看了阿尔卑斯山尖上的雪,然后前往更冷的地方看极光,等待一个极昼与极夜。
戚长洲好像真如林朵朵希望的那样,随风飘向了远方,一路的旅途精彩纷呈,收获颇丰。
可,以星河总觉得他在迷失,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在清醒着沉沦。
他计划了自己要去的每一个地方,要做的每一件事,但当他停下来的时候,他好像就失去了目标和方向。
这样的状态,一直持续到了戚长洲的二十二岁。
短短几年,他几乎完成了他逃离城堡前许下的梦想,在世界各处留下了他的足迹。
他交了很多朋友,帮助过很多人,看过很多风景,唯独没有再轻易地将治疗两个字说出口。
属于他的力量,似乎也被他一同扔在那座墓地里,陷入长眠。
直到他在某次旅行的途中,遭遇了一场劫车绑架案,那份力量才再度被他启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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