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茂喝下了药。
陆知白旋即命人给他端来一碗牛奶蛋花汤。
常茂满脸写着嫌弃，不过还是勉强喝了一些。
过了一会，他感觉似乎身体略有好转，肚子没那么疼了。
昨日折腾了一整晚，他渐渐睡了过去。
……
衙门外面一处无人的角落，夏原吉恭敬地拱手，问道：
“学生有一事不明。”
陆知白微微点头，背对着他，抬头望向天空，等待着他的下文。
夏原吉犹豫了片刻，终究还是说道：
“国公这病，是否有些……”
他顿了顿，接着说，“有些不合道义。”
陆知白听后，微微一笑，说道：
“原吉啊，你是个真君子，但我不是，我立志要做坏蛋。
为师今日告诉你一句话，并非强行要求你怎样，只是与你分享。
那便是，‘小善如大恶，大善似无情’！你且细细琢磨一番。”
夏原吉皱着眉头，陷入沉思。
片刻后，他脸上露出微微的震撼之色，低声说道：
“这个说法，确实有些颠覆学生原有的善恶观念……”
陆知白淡淡一笑，解释道：
“做一件事，发心和结果，都很重要。
就好比，我看到小鸡在破壳，便伸手去帮它。可结果是它没有得到锻炼，体质虚弱，没过多久就夭折了。我心是善的，结果却是恶的。”
夏原吉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说道：
“严刑峻法，亦是如此。
表面看似冷酷无情，实则是为了起到震慑作用，避免更多违法乱纪之事发生……”
话虽如此，他仍是眉头紧皱，又问道：
“但这个尺度该如何把握，实在是个难题……”
陆知白笑了笑，说道：
“这便需要你自己去琢磨了。
郑国公的机会已然不多，时间紧迫，不然我也不会出此下策……”
说完，他转身回屋，看守着熟睡中的常茂。
临近中午，朱长乐派人给陆知白捎来一个食盒，里面装的都是他爱吃的饭菜。
那四溢的香气，直接把常茂给香醒了。
陆知白见状，笑道：
“家里送来的饭，国公要不要一起吃点？哦，对了，郎中说你最近不宜食用荤腥，我帮你吃吧。”
常茂咬着后槽牙，看着陆知白吃得津津有味，忍不住骂道：
“我就没见过比你还坏的人！真是开了眼了！”
说实话，这段时间的接触，着实颠覆了他以往对这个白脸驸马的认知。
陆知白差点笑出声来，说道：
“过奖了。”
常茂简直懒得搭理他。
不一会儿，有人给常茂送上午餐，依旧是牛奶和鸡蛋。
等他满脸嫌弃地吃完饭后，陆知白坐在床边的一把摇摇椅上，悠悠地摇晃着，说道：
“国公爷，咱俩唠唠呗，这么下去也不是个事儿。”
陆知白觉得，常茂之所以如此蛮横，其中一个原因便是他身强体壮。
而人一旦生了病，精神也会随着肉体的虚弱而萎靡。
如此一来，他便能趁虚而入了，让常茂静下心来听他好好说话。
毕竟，当体验过“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滋味，纨绔子弟也会有所改变的……
常茂仍然满脸的愤愤不平，根本不想搭理他。
陆知白自顾自地叹了口气，说道：
“其实我觉得你这次，挺倒霉的。
本是一片好心，却差点坏了大事……”
常茂冷哼一声，压根不相信他的鬼话。
陆知白接着一副同情的语气，说：
“还有你那老丈人，做得有点太过分了吧？哪有这样坑女婿的？
他要是不向陛下上书，说不定最后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可他非要拱火，这是仇人呐……”
说着，陆知白无奈地摇头叹气。
常茂转过头来，狐疑地盯着他，感觉他好像也没有那么面目可憎了。
不过，常茂还是保持着警惕，冷哼一声道：
“接着说，爷听听你能吐出什么象牙来！”
陆知白望着他的眼睛，循循善诱地说道：
“你有没有想过，你这次，是被人摆了一道？”
常茂说：
“不就是冯胜那老匹夫吗？”
陆知白摇了摇头，说道：
“不，我说的是你那个属下。
好端端的，他为什么私下提醒你有异动？
你也是真实在，二话不说就去砍纳哈出……”
这一次翁婿二人相争的来龙去脉，和历史记载中相差无几。
事情发生在酒宴之上，因常茂手下有个人精通蒙古语，看到纳哈出跟部下交谈，从唇语判断，他们是在谈论等会儿要逃跑。
于是，常茂就急了，拔刀就去砍纳哈出……
常茂听陆知白这么问，当即反驳道：
“不可能！我们可是过命的交情。他为什么要坑我？对他有什么好处？”
陆知白冷哼一声，笑道：
“看你不顺眼呗，嫉妒你，或者被人收买。这还用问吗？
再说了，有这么好的事，他为什么自己不上，非要告诉你呢？”
常茂辩解道：
“这可是个立功的好机会，当然要让给我了。你不上战场，你不懂现在功劳有多难抢！”
“立功。”陆知白顿时哈哈大笑。
常茂脸上露出恼羞成怒的神色。
陆知白又问：
“再说了，纳哈出后来说自己并没有想逃走，你那个属下，又作何解释？”
常茂气鼓鼓地说：
“可能是他听错了也说不定……你以为人人都像你这么龌龊？
我们军中都是磊落的好汉，哪像你们文人，一个比一个心脏！”
陆知白笑了笑，说道：
“没有听清楚，不确定的事情就敢告诉你，他难道不知道当时局面紧张，而你又性格莽撞吗？这不是害你是什么？”
常茂被他怼得哑口无言，于是气闷地不再说话。
他皱着眉头，眨着眼，看样子是在认真思考。
陆知白又叹了口气，说道：
“你知道这一次，你们两个闹成这样，陛下有多生气吗？
如果只有一人犯错倒还好说，可你们两人都是国公，位高权重，又是翁婿。
不知道招了多少非议，让民间笑掉大牙，把陛下的鼻子都气歪了。
所以，陛下才要重重惩罚你们二人。”
常茂没有反驳，显然心里也清楚此事的严重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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