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母的声音较之铃铛响起的噪音有过之而无不及。
她又重复了一句睡觉的话，然后盯着所有玩家躺下闭上眼睛，才满意地将手里的托盘再次拿起来，哼着歌离开了。
“……”
身后，许寒偷摸摸地睁眼看了下被关闭的房门，吐槽道：
“所以说托盘里的那些吃的，其实就是端给我们看看？靠！这次的副本是不是有点太过分了？！我们不得吃东西增长力气吗？！”
“……估计就是给我们看看馋我们。”
虞时玖嘟囔了声：“好过分，有点不想当好孩子了。”
“……”
许寒尴尬地顿住，特别是在感受到安洁陈毅何玲玲三人投过来的视线后——他吓得赶紧劝解虞时玖：
“那个时玖啊，好孩子还是要当的，你想想当好孩子都不一定能吃到东西，这要是当了坏孩子岂不是什么都吃不到了？”
“……”
虞时玖想了想也是，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
他翻了个身将自己盖好，蜷缩在柔软的被子里后蹭了蹭。
“那好吧。”
虞时玖闭着眼说：“我们都该睡觉了。”
许寒连声附和：“对对对，睡觉睡觉睡觉……我们都该睡觉了，等会养母估计还要过来甩人……”
同样的交谈在万象之眼群体中也出现了。
方有花按了按不断跳动的眉心，道：“都赶紧休息，我不希望你们也落得和小楠一样的下场。”
“……”
剩余五人面面相觑，点头。
养母在所有人假寐时果然进来了，她再次随机挑选了人抓着脚甩来甩去，今晚没有一个“坏孩子”。
“……”养母温和的眉眼不变，她低低笑了几声，拉下灯出去了。
灯光彻底熄灭后，方有花缓慢地睁开眼睛，盯着朦胧昏沉布满花纹的天花板看。
其实……她没有和其他人说实话。
《拇指姑娘》这个故事，方有花在很小的时候就听过了。
那个时候她的父母抱着她，轻轻读着童话故事哄她睡觉，其中她最喜欢的就是《拇指姑娘》这则故事。
母亲问她为什么，方有花说她很喜欢拇指姑娘，因为拇指姑娘漂亮，温柔漂亮，还很能干。
“拇指姑娘自己就很好，所以她才能和小人国的国王在一起。”
这是方有花当时的回答。
母亲望着她温柔的笑了笑，摸摸她的脑袋让她睡觉了。
方有花就抱着故事书睡着了，等她再醒来时，就看到丈夫暴怒摔门而去的背影，而她衣衫不整地蜷缩在角落里，抬起被打的青紫冒血的眼睛，有些艰难地看着不远处躺在地上的女儿。
是的，那是方有花的梦。
母亲抱着她讲故事哄睡觉的事，已经是很久很久之前的事了。
方有花甩了甩脑袋，艰难地站起身，踉踉跄跄地跑到女儿身边蹲下身，焦急的抚摸女儿额头上鸽子蛋大的肿包。
“小花儿，小花儿……”
方有花抱着女儿啜泣：“妈妈来了，妈妈来了……是妈妈没用，妈妈打不过爸爸……”
女儿额头上的肿包是方有花的丈夫打的。
她的女儿还这么小，女儿的身体这么的小，丈夫却舍得下这么重的手打她……
方有花脸上的眼泪流的更多了，她憋着喉咙里涌出的哭嚎，抱着昏迷的女儿一步步走到床边放下。
“药……有药……对，在哪来着？药在哪？”
方有花一瘸一拐地走到衣柜边打开，里面零散叠着几件灰扑扑不太好看的衣服，她绕开这些衣服裤子，找到了自己藏起来的药。
“还有，还有一点。”
方有花自言自语着，推开房门去厨房打水。
她推开吱呀作响的房门，绕过泥泞的土地，因为刚下了场暴雨，无数癞蛤蟆的叫声在房子周边的田地里响起，像是极端难听的嘈杂二重奏。
方有花就像是听不到这些难听的叫声一样，急匆匆跑进厨房，打开灶上温着的热水盖子，匆匆舀了碗温水。
她又急匆匆一瘸一拐地踩着泥地回了房间。
房间的床上，女儿还在昏迷，方有花小心翼翼地将她弄醒，在女儿耳边轻声道：
“有水了，有水了……来，乖，听妈妈的话，把这药吃了，吃了睡一觉醒来就好了。”
女儿瘦的脱相的脸上一双眼睛几乎都快凸出来了，她盯着方有花出血的眼睛落下眼泪，轻声道：
“妈，你也吃点药吧……疼不疼啊？爸他，爸他为啥要老打我们啊……”
“……”
方有花的眼泪当场就又下来了。
她吸了吸鼻子，撒了个善意的谎言：
“妈妈吃过药了，你吃，吃完咱们睡个觉，睡个觉起来身上就不疼了，乖啊，乖， 听妈妈的话就是好孩子。”
女儿乖巧地吃了药喝了水，又拉着方有花的胳膊不肯松。
“妈，给我讲个故事听好不好？”
女儿眼巴巴地盯着她，眼底的期待和希望看的方有花心里酸酸的。
“好。”
方有花点了点头，她清了清嗓子，回忆起记忆里听过的童话故事，开了头：
“从前呐，有一位善良但又很寂寞的妇人，她多么希望自己能拥有一个可爱又听话的孩子啊……”
方有花最后还是
“……”
方有花盯着天花板上密密麻麻的花纹枝蔓，缓缓地眨了眨眼。
这就是她和《拇指姑娘》之间存在的，几乎很难联系在一起记忆。
她没说的原因就是认为这没什么很大的关系。
但《拇指姑娘》这个公会赛副本，也确实让她想起了很多很多，已经被自己强迫性遗忘的记忆。
例如……她的女儿。
“……”
方有花无声地抿了抿嘴，压住心脏深处隐隐的抽动翻了个身。
她闭上眼，逼着自己沉沉睡了过去。
没关系的，睡觉吧。
方有花彻底睡过去前对自己说。
小花儿不会怪她。
她的女儿小花儿永远都不会怪她的妈妈。
——
深夜。
暴雨骤下。
汹涌的雨声将方有花从睡梦中惊醒时，她刚想睁开眼，就听到不远处有人正在哭。
“呜呜呜呜……”
“呜呜呜呜呜呜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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