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和妈妈都一样,说了很快就会回来,结果都这么久了还是没有回来。”
小家伙没有哭,他有些委屈,但还是气鼓鼓的样子,像把软刀子,一点点往我心口磨。
我这才知道,他原来是想妈妈了。可他想妈妈了可以跟我说啊,跟我来什么劲呢?
这个念头一冒头,我的脾气“轰”地又蹿上来,像被泼了油的火。
“我跟你说过,我晚一点回来,你也答应我会听叔叔阿姨的话,对吧?”
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发抖,像一根绷到极限的弦,“如果说你生我的气是因为这个,那只能说明你在无理取闹。”
我越说越快,字句像石子一颗颗砸出去:
“还有,你说你妈妈这么久没回来接你——她是因为工作才不得已把你交给我!要是她有能力、有精力,她又怎么会把你扔给我?你现在抱怨她、生她的气,可你为什么不跟我说你想她?你跟我说,我可以给她打视频,让你看到她、听到她声音!可你为什么平白无故跟我耍小性子?啊?!”
吴奕杉还是不说话。
他站在原地,脚尖并在一起,小手背在身后,指甲无意识地抠着裤缝。那副沉默像一堵墙,把我所有的话都反弹回来,砸得我自己耳膜生疼。
我气得不想理他了,抓起外套,甩门而出。
“砰”的一声震得楼道灯都亮了,白光劈头盖脸浇下来,我像被人扇了一耳光。
夜风滚烫,我走到最近的一盏路灯下,大口喘粗气。
这辈子没生过这么憋屈的气——骂,骂不得;打,更不可能;现在我只想给吴雨桐打电话,让她立刻滚回来把吴奕杉接走。
我掏出手机,指尖因为太用力而发白。
第一遍,嘟——无人接听。
第二遍,嘟——依旧。
第三遍、第四遍……机械的女声像冷水,一点点浇灭我的怒火,只剩焦躁的火星在胸腔里乱蹦。
“干什么去了,这么晚……”我嘟囔着,忽然想起她上周说现场信号不好,经常错过电话。可这股烦躁已经爬上喉咙,把理智挤到角落。
我真草……我仔细的想了想,他妈是吴雨桐,我还不能瞎骂。
他爸了个根儿的。
我抬手想猛击路灯,最终只是狠狠拍了一下金属杆,掌心震得发麻。
疼痛让我短暂地清醒:我刚刚把一个小孩子扔在原地,用最锋利的语气,把他最后的退路也堵死了。
归根结底,是我跟他的交流太少。
可他又为什么不愿意多说话?
我低头看脚底的影子,被路灯拉得老长,边缘模糊,像此刻的我——
明明想做个合格的“干爸爸”,却在一瞬间把“爸爸”两个字踩得稀烂。
风把外套下摆吹得猎猎作响,我攥紧手机,屏幕还停留在吴雨桐未接的界面。
我忽然意识到:
杉宝可能不是不想说,而是不敢说。
在他小小的经验里,大人们的世界是可以用数字衡量的,大人们的“很快”都是骗人的,连“可以视频”也可能是下一次失信。他只能用沉默给自己筑一道最后的防护墙。
这个念头一出现,喉咙像被塞了团湿棉花。
我抬头看楼上那扇亮着灯的窗,想象他此刻是不是还站在散落的积木里,不敢哭出声,怕再惹我生气。
掌心的震痛还在,我却转身往回走。
步子越来越快,最后几乎跑起来。
楼道灯应声亮起,像等我回去的独眼巨人。
我摸出钥匙,金属尖在锁孔外抖了一下才对准。
但是我没有拧开,他这么小,容错率很高,但是我想让他知道,错了就是错了,没有人会一辈子为你让路。
我拔下钥匙,转身下了楼梯。
这次我确实是扔下了小家伙一个人,我也没有找其他人来帮忙照看他,反正他也不是三……两岁小孩了。
人一烦,所有的烦心事都找上门来。
要是现在有人跟我打一架的话,我可能会舒服很多。我本来就是一个不愿与人说自己的琐事的人,一直以来都是把事儿放在心里,可把所有事儿全都堆在心里这才是最难受的。
我在公寓附近的公园找了个长椅坐下,望着夜空发呆。
夜很静,风把树影摇得斑驳,像一地碎掉的月光。
突然手机震动,是吴雨桐打来的。
“喂,怎么啦,这么晚打电话?刚忙完看到你好多未接,杉宝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她那边背景嘈杂,高跟鞋踩在大理石地面上的声音一下一下,像敲在我太阳穴。
“没有,他要是出事了,我还能不给你打电话?你也没时间回来看他,告诉你了,不是让你徒增烦恼嘛。”
我一边说,一边用鞋尖蹭地上的裂缝,仿佛能把那股心虚碾进土里。
“也没什么事,你这么晚还在忙啊?”我把话题往外扯。
“是啊,白天拍摄,晚上还有活动,品牌方办的,拒绝不了。”
她声音低下去,尾音带着笑,却像被砂纸磨过,沙沙地哑。
“这将近一个月的时间,你一直都是这样的?”我有些惊讶的问道。
“……差不多吧,反正是没日没夜。”
听了吴雨桐的回答,我不禁觉得她也是个伟大的母亲。
她顿了顿,像把叹息咽回喉咙,“不说我了,杉宝呢?我想跟他说说话。”
“内个,我现在在外面。”
我抬头看路灯,飞虫围着灯泡乱撞,发出细碎的噼啪声。
“哦,那好吧。”
她失落的尾音轻得像羽毛,却砸得我胸口一闷。
“不好意思。”
我条件反射地道歉,仿佛这三个字能补上所有漏洞。
“是不是杉宝惹你生气了?要不然你一个人这么晚呆在外面干什么?”
她的语气有些坚定,好像不容我反驳一样。
还真是知子莫若母。
风把树影摇得更乱,我喉咙发紧,却还是掐住实话:“没有,我就是睡不着,出来走走。”
“不对,不对不对不对。”
她连说四个“不对”,声音压得很低,却像连珠炮,“刚刚我问你给我打那么多电话干嘛,你怎么没有回答我?是不是有事情瞒着我?”
我沉默。
听筒里只剩下她那边遥远的背景音乐,鼓点一下一下,像心跳外放。
“真没事。”我呼出一口白雾,十月夜里的凉气立刻把它撕碎,“就是想听听你的声音,确认你还健在,要不然你要是悄无声息的噶了,我不就平白无故的多个儿砸了嘛。”
“少来。”她笑了一下,很快又收住,“美死你得了,让你做杉宝干爹就很不错了,你还想当他亲爹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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