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霄殿上，天光晃得刺眼。
金阶百丈，云雾翻滚，气压沉得让人透不过气。
太白星君一路跌跌撞撞冲进殿门，连冠帽都歪了。
“启、启禀陛下——出大事了！”
玉帝眉心微蹙，正批阅奏章，冷声道：
“何事慌张？”
太白星君脸色煞白，连话都发颤：“有人……逆行‘罪神流放路’。”
玉帝手中玉笔“啪”地一声折断，墨迹飞溅。
“什么？”
太白星君咽了口唾沫，继续道：“并且……已触发太初禁忌。”
殿内顿时一片死寂。
就连悬于梁上的九龙神灯都随之摇晃，光焰暗了几分。
玉帝缓缓起身，目光如刀：“是谁？”
太白星君连退两步，脸都吓白了。
“我……我不敢说。”
“说！”
玉帝一声震喝，吓得太白星君双膝一软，扑通一声跪下，声音发抖——
“是……是您的七位女儿，还有那……青莲女妖。”
轰——
玉帝只觉眼前一黑，整个人瘫坐在龙椅上。
手中的玉简滑落，碎成一地。
“完了……”他喃喃出声，脸色惨白，“逆行流放路……”
他声音颤抖，几乎连气都接不上：“那条星路虽名为‘流放’，可出现的时间——比天庭还早。那是天道意志链接群星的桥梁，是……太初之路。”
他抬起头，眼中闪着惶恐的光：“如今大道崩塌，天道残缺，需要众生反哺……而她们此刻逆行——天道很可能会……”
他话未说完——
“嗡——”
一股冷白的气流，忽然无声蔓延整个凌霄殿。
白雾无风自起，灼得众仙生疼。
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抖了一下，魂魄几乎被压得离体。
那雾中，一道身影缓缓凝成。
须发皆白，神情淡漠，周身没有半点烟火气。
他只是站在那里，天地万物的秩序便自动围绕他重组。
太白星君“噗通”一声直接跪地。
殿中群仙乱作一团，纷纷俯身叩首。
“拜见太苍老人——”
连玉帝也惊得不敢喘气，慌乱间从宝座上滑下，颤抖着爬到那白雾脚边，跪伏如蝼蚁。
“臣……臣拜见天道使。”
太苍老人没有说话，只是微微抬眸。
一双眼，像没有情感的两颗星，冷得刺骨。
“七道命火，逆流而上。”
他的声音缓慢而空寂，仿佛不是在说话，而是在宣告一条宇宙法则。
“天庭，废职三成；人界，削寿千载。凡涉此案者——皆当献魂镇界。”
玉帝脸色惨白如灰，额头冷汗直流。
“太、太苍大人，此事或有误会——”
话未说完，那白雾中的气息陡然一沉。
整个凌霄殿发出一阵金石碎裂之音，玉阶裂痕蔓延至穹顶。
“天道无误。”
那四字一出，满殿万仙齐颤。
太白星君的魂几乎飞散，双手死死抓地，泪水止不住地流。
玉帝额头抵地，声音哆嗦到极致：
“请……请天道宽恕……她们可是……可是我的女儿啊。”
白雾翻卷，太苍老人垂目，看他一眼。
那目光里，没有怜悯，只有规则。
“天道不怜血脉。”
他转身，背影渐隐入雾。
“若逆命不止——天庭，当归尘。”
话音落下，白雾尽散。
凌霄殿一片死寂。
太白星君趴在地上，手脚冰冷。
玉帝僵坐在原地，嘴唇发白。
殿外的风呼啸着灌入，吹动那残破的金龙幔旗，猎猎作响。
许久过去，那股寒意依旧在蔓延。
玉帝跪在那殿心，身上的金袍早已被冷汗浸透。指尖还在颤抖。
“天……天庭，当归尘……”
他喃喃着，神色木然。
忽然——他猛地撑地起身，踉跄两步，仰头咆哮。
“传令！查！立刻查——是谁放他们入那流放路！”
太白星君趴在地上，浑身发抖。
“陛下……是、是牛郎星君。”
“牛郎？”
玉帝怔了半息，眸底的血丝骤然蔓开。
“好一个牛郎！先是祸害我的小女儿，如今又把我七个女儿害死——他是在掘朕的根！”
他抬起手，重重一拍身旁的金阶，金石震裂，光屑飞散。
“传旨！牛郎即刻捉拿！押入镇天台——祭炼七七四十九日，献魂镇界！”
太白星君猛地叩首，正要领旨退下，玉帝却忽然抬手：“慢着。”
他目光冷冷，扫过满殿众仙。
“光捉一个牛郎，不足以平天怒。”
“天庭废职三成！凡有徇私、私通凡间、掩护妖族者，立刻缉拿归案，贬为凡身！”
太白星君浑身一抖，伏地叩首，额头在玉阶上磕得血迹斑斑。
“遵……遵旨！”
玉帝缓缓闭上眼，呼吸沉重。
“天庭若不清，天道必灭我天庭。”他低声道：“从今日起，宁可血洗三界，也绝不容一丝逆命存留。”
殿外雷火炸开，金钟震响。
一道道诏令从凌霄殿飞出，拖着长长的金尾。
它们落向凡间，落向每一座神庙。
土地神、山神、河伯……
一个个神像轰然碎裂，灵光乱飞。
还未来得及呼喊，天兵已经降临。
冰冷的灵铁锁甩出，重重缠在他们身上。
每一节锁链都刻着镇灵符，符光闪烁，把他们的神识封死。
他们挣扎、呼喊，可天兵不言，只冷冷宣读：
“奉天庭诏令——缉拿逆命罪神”
声音一层盖过一层，响彻天地。
一队队天兵拖着他们往高空飞去，浩浩荡荡，像一条河。
没人知道，他们要被押往哪里。
只看到那河的尽头云雾翻滚，像吞噬一切的巨口。
牛郎星域。
太白星君立在云端，星辉映着他那张憔悴的面孔。
身后天兵列阵，铠甲寒光如水，一声令下，金云破碎，直扑下方那片荒寂之地。
荒寂之地，古井旁。
一浑身长满铁锈与藤蔓的青年，手中拿着残钝刀片，一下一下，割着自己身上的肉。
铁屑飞落，溅入井水，泛起锈红的涟漪。
这是切肤之痛——每一年，他都要经历一次。
因为在见她之前，他要变得干净、变得体面，哪怕只是短短的……
风拂过，他的头发微动，脸庞灰白，眼底却有光。
因为他想让自己，看起来仍像一个人，然后去见她，虽然这可能是……
不知何时，身后，一阵沉重的脚步声传来。
太白星君按压住了他的肩膀：“准备好了。”
牛郎抬头，那双被铁锈染黄的眼睛里，没有惊慌。
他只是缓缓放下刀片，任由风吹过他裂开的掌心。
“准备好了。”
下一刻，天兵的锁链坠下，符光闪烁，将他整个人吞没。
他没有抵抗，没有挣扎，只是被天兵从古井旁提起，拖向高空，消失在翻滚的云雾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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