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予纤细的手指缓缓摩挲着粗陶茶杯的裂痕，被眼纱遮住的眼眸朝着窗外的方向，看似淡定地抿了一口茶。
她分明感觉到青玉正直勾勾盯着自己，目光仿佛带着实质般的温度，让她眼纱下的皮肤隐隐发烫。
然而她也不好说什么。
总不能说你能别这样盯着我看吗？
米雪在神识里的声音带着几分促狭的笑意，“哎呀，你是不知道，她们龙人族之前有位堪称时间管理大师的人物。同时和七位伴侣交往，结果后来翻车了，被她们一起抓了个现行。然后你猜怎么着，当时那七位直接把她绑在自家床上，轮番上阵给她折腾了一晚上。”
花予的指尖在杯沿微微一滞。
她借着氤氲的茶气掩饰快要绷不住的嘴角，眼纱边缘透出一抹不易察觉的绯色。
米雪今日不知怎的格外兴奋，那些龙人族的陈年旧事一个接一个往她神识里钻。
“后来那家伙在床上躺了整整三个月都没下地呢……我记得那位在龙人族中的地位可不低，血脉自然也不差，啧啧啧……”
米雪的声音里带着幸灾乐祸。
花予忽然觉得喉间发痒。
她强行回忆着悲伤的事情，才勉强压住想要轻咳的冲动。
握着茶杯的指节微微泛白，连带着眼纱下的睫毛也轻轻颤了颤。
“你是不知道，龙人族玩得花这件事，对于虚空灵兽内部来说，大多只能被迫接受。”
“嗯哼？”
听到这话，花予不由秀眉微蹙，“这种事？也能接受吗？”
“嗯，毕竟龙人族在虚空灵兽中地位超凡，再加上她们虽然花心，但还是讲究你情我愿的。毕竟生性放荡还以势压人，那可是要犯众怒的。况且，她们虽然花心，但对于每一位又都是真心的。”
“还真是……矛盾呀。”
花予轻声回应着。
“所以虚空灵兽中也总有人幻想着能凭借自己的爱去拴住那颗放荡的心，但结果嘛，呵呵，都是惨败而归。当然，这只是虚空灵兽内部，其他圣裔可就没那么包容了，尤其是我们血灵，我们血灵寿命漫长，但一生只有一位伴侣。而我接下来要跟你说的最惨的这位，就是招惹了一位血灵。”
“诶嘿？”
听到这，花予不禁有几分好奇。
“她们的故事，我就不跟你细说了，毕竟这种故事的开头往往都是浪漫的，我们直接跳过中间那些狗血情节和你说结果吧。那位血灵先辈发现自己的伴侣在外面玩得这么花之后，一气之下将对方所有伴侣召集了起来，当场就给那位花心小龙分了，物理意义上的哟。”
“额……”
米雪意犹未尽地补充道，“那位花心小龙头的头骨，我还在那位血灵先辈的家中见过呢。不过可惜……那位先辈之后余生也是孤身一人……”
说到最后，米雪的声音也有些唏嘘。
听到这，花予不由一阵沉默。
恰在此时，院门“吱呀”一声响。
花予如释重负般转向声源处。
温妮怀里抱着几件叠得方正的粗布衣裳，发间的狐耳随着呼吸轻轻抖动，“呐，给你，换上吧。”
青玉的指尖在接过衣裳时不经意擦过温妮的手背。
她抖开那件灰蓝色的外衫，“这……跟我穿的差别也不大呀？”
都很朴素，没什么装饰。
指腹摩挲着粗粝的布料纹理，与身上丝缎般的衣料截然不同。
她自然也发现了，但还是想这么说一句。
温妮无奈地撇了撇嘴，灰白的狐耳向后贴住发丝。
她捏起青玉的袖角轻轻一搓：“面料不一样啊。”
指尖顺着衣料滑下，“你这衣裳掺了星蚕丝，当然柔滑。”
又拎起带来的粗布衣晃了晃，“外环的麻布里混着荆棘棉，经得起日晒雨淋。”
花予听着衣料摩擦的窸窣声，唇角微微扬起。
“要是被人发现你在外环……”
温妮的声音低了下去。
这些细节一般人不会注意，但是青玉如果在外环待久了，自然会引起一些别有用心之人的关注。
她还没拿到居住资格，光是想象可能引发的风波，就感觉很麻烦。
青玉换好衣服后，温妮便带着她在斑驳的街道间穿行。
外环的居民区千篇一律——褪色的木屋挤挤挨挨地靠在一起，晾晒的粗布衣物在微风中轻轻摇晃。
每当有街坊投来好奇的目光，温妮便不着痕迹地侧身挡在青玉前面，嘴角挂着浅笑解释：“她是从其他区来的同学。”
温妮的脚步始终比平时慢半拍，眼角余光不时瞥向身旁的青玉。
粗糙的麻布衣料丝毫没能掩盖青玉身上那股与生俱来的贵气，她平静地跟在温妮身后，既没有对破败的环境流露出嫌恶，也没有表现出特别的兴致。
每当察觉到温妮的目光，她只是微微偏头，用那双黄金般的眸子回以浅浅的微笑。
温妮无意识地攥紧了衣袖，在心里轻轻叹气。
这位大小姐的耐心比她预想的要好得多，看来没法用“无聊”作为借口送她回去了。
“我带你去一个地方吧。”
她终于轻声开口，声音混在巷尾铁匠铺的敲打声里几乎听不真切。
青玉的眼睛倏地亮了起来，像是夕阳突然穿透了云层，她点了点头。
她们来到一座废弃的守望塔下。
斑驳的石壁上爬满暗红色的藤蔓，断裂的阶梯像被巨兽啃噬过的骸骨。
两人轻盈地跃上残垣，破碎的砖石在她们脚下几乎没有发出声响。
当她们登上最高处的平台时，最后一缕夕阳正沉入地平线。
极目远眺，世界的边缘在暮霭中模糊成一片铅灰色。
“那里曾是我的家，只是后来虚兽侵蚀愈发严重了，那里被放弃了。”
温妮的声音很轻，仿佛风一吹就会散去。
她转头看向青玉，眼眸里藏着小心翼翼的试探，“你们……是怎么看虚兽的？”
她很好奇如青玉这般城中，血脉高贵的后裔，如何看待虚兽？毕竟在她看来，青玉离虚兽很远，要死也是先死她们这些外环之人。
青玉微微一愣，她没想到温妮会突然问这个问题。
短暂的沉默后，她轻轻叹了口气，黄金般的眸子里映出远方的荒芜，“覆巢之下安有完卵，虚兽对我们所有人都是灾难。”
她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粗糙的栏杆边缘，留下几道浅浅的划痕。
“这样啊……”
温妮垂下眼帘，灰白的狐耳轻轻抖动。
她停顿片刻，正想转移话题，“外环你也逛的差不多了，今晚……”
“还没吧？”
青玉突然打断她，唇角勾起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
夕阳的余晖为她的白发镀上一层金边。
“据我所知，外环不是还有一处很有趣的地方吗？”
她转过身，直视着温妮骤然紧缩的瞳孔，一字一顿道，“灰区。”
温妮的耳朵猛地竖起，又迅速压平。
她下意识攥紧了衣角，眼眸中闪过一丝难以捉摸的复杂情绪，但很快又被她掩饰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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