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多天，井水打不出来，又经这么一遭，众人心里都憋着气。
里正也在家里唉声叹气。
里正老伴将针线篓放到一旁：“你就是愁破天，老天也落不下一滴雨。”
里正又是重重一口气。
“怎么能不愁，凑的粮也就够两三天的，井也不知道啥时候打出来，眼下家家粮都见了底，立冬娘闹这么一遭，大伙心都燥了，你是没看见，都红着眼要把崔老二一家赶出去。”
里正老伴咋舌：“这撵出去还咋活...”
下河村向来平和，平日妇姑勃溪，鸡争鹅斗的，村里几名老人说和，也没什么过不去的。
如今因为几口饭，就要将人赶出村，他不敢想，真断了粮，村里要乱成什么样。
里正愁得脸皱成一团。
“里正叔在家吗？”
里正老伴从窗口望出去：“成良媳妇？怎么这时候来了。”
“在家呢。”里正抹了两下脸，下炕穿鞋。
院门没关，林氏和三个孩子站在院子中间，里正拉开屋门，才注意到她手里拎着沉甸甸的布口袋。
“里正伯伯。”小六声音清脆。
“哎哎好，这孩子不怯生，真好。”
崔景文和崔昭昭也笑着打招呼，里正笑呵呵点头，领三人进屋。
正屋贴着墙放了几把椅子，里正老伴拎着水壶给她们倒水。
“婶子先不忙，我过来是给您和里正叔送样东西。”
林氏话落，崔昭昭打开布袋，里正疑惑得看她从袋里抓出一小把褐色圆球。
“这是？”
里正拿过一粒，放在鼻子下闻了又闻，什么味道都没有。
小七从凳子上滑下来，抓过一粒。
“里正爷爷我教你。”
小七将栗子放到整齐的小牙下，随着一个闷声，栗子一分为二，金黄的栗子仁展露出来。
里正种地多年，下意识就觉得这东西不简单。
顾不上栗子上还沾着口水，急切的拿起闻了闻，放进嘴里。
香甜绵软，还有一些面面的，就是外皮有些难嚼。
“里正叔，这个皮不能吃。”林氏急道。
里正把皮吐出来，砸吧了两下嘴，快声问道：“这东西哪来的？”
“孩子们上山发现的，有一大片，瞧着有上千斤了，一开始我们都不认识，景文读过书，认出是油栗。”
林氏隐去了秦寡妇的事。
虽然秦寡妇有些烦人，但她不屑踩着秦寡妇博善名。
里正老两口惊喜的对视一眼，上千斤！
少说一家能分上十斤！
林氏继续道：“之前没见过，不知道有没有毒，就没敢跟您说，先试着吃了两天，没想到这东西既好吃还饱腹，十几个栗子就能顶上一整天。”
里正眼里，林氏正散发着耀眼光芒。
这么好的东西，心里还惦记着村里人，领着孩子以身试毒。
以后村里谁要是再怀疑她，他就打死谁！
有了这栗子，村里人有饭吃，就算打不出井也不愁了。
里正心早就飞到了山上：“我们去看看。”
里正老伴赶忙递上拐杖，几人急匆匆往山上走。
崔景文心不在焉的干活。
方才他急的差点失控，自己明明与林氏没有关系，也打定主意不当真夫妻，为什么还会下意识替她着急。
崔景文烦躁的放下铁桶，抬头抹了把汗，眼尖的看到林氏与里正急匆匆得往山上走。
“你媳妇和里正这是去哪？”旁边有人眼尖。
崔景文没接话，低下头继续干活。
“去哪也不关咱们的事，又不能变出粮食，还是老老实实打井吧。”
“是啊，眼下啥都没有打井重要。”
崔景文默默听着议论声，视线不自觉瞟到山上，林氏一行人踏上蜿蜒山路，几眼后就没了身影。
林氏刚回村，与里正家关系普普通通，定是有什么事才会急匆匆上山。
他突然想到原身大儿子读过书，天赋极佳，难道这孩子在山上找到了水源？
崔景文站直身子，祈盼的望向深山。
里正自诩见惯大场面，也被面前一望无尽的栗子林震撼。
地上层层叠叠堆了几层，树梢也沉甸甸挂满了栗子。
这，至少有几千斤。
里正下山时都不用崔景文搀扶，步履轻松得仿若年轻二十岁。
这个时间大槐树下人来人往。
“里正叔今天瞧着格外精神，又有啥好事？”有人打趣道。
里正扫了扫身上沾得树叶，大声道：“去，把村里人都喊来，有大好事。”
一名妇人拱上前：“啥好事？县里要发粮赈灾？”
裴师爷抬起头，望向里正这边。
里正拉下脸：“让你喊人就去喊人，别胡乱猜。”
地里没有水，杂草都不乐意长，村子人闲得难受，很快大槐树下围满了人，还有山脚下挖野菜，也陆续赶过来。
“到底啥好事，咋一点口风都没听着？”
来得早的已经打听过一圈，面朝里正身旁林氏母子努努嘴。
“有人瞧见里正叔和成良媳妇上了趟山，从山上下来就说有大好事，听说山上发现了好东西。”
“成良媳妇才来几天，咋能跟她扯上关系？”
众人窃窃私语，秦寡妇不知怎地，心里不安涌动。
里正站着大槐树下石凳上，望着底下攒动的人头，激动得敲响手里的铜锣。
清脆的锣音让人群瞬间静下来。
一年里，用得上铜锣的日子寥寥无几，基本春秋两收才会敲铜锣。
在下河村，铜锣声跟粮食深深挂钩。
“如今日子不好过，家家都盼水盼粮，新井正在挖，这次把大家喊来，是又有一个新的好消息。”
说到这里，里正顿住，底下人左等右等，也没下文，恨不得将里正嘴掰开，从喉咙把剩下的话掏出来。
里正尴尬得咳嗽一声，太激动了，一下子忘了那东西叫啥名。
“那个，成良媳妇，你来说。”
众人视线落在林氏身上，也看到她身旁放的布口袋。
林氏示意三个孩子将栗子分给村人。
小六抱了一大捧，钻进人群没了身影，只剩下稚嫩的童音。
“伯伯给你这个，这个圆的有裂口，都不用牙咬，掰开就能吃。”
“婶子给你三个，弟弟也能吃。”
“姐姐给你...”
拿到栗子的村人翻来覆去的研究，这东西之前从没见过，能吃吗？
经过秦寡妇身旁的时候，小六小脸满是纠结。
“栗子是秦婶子先发现的，应该不用试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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