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昭昭快速走过去，茂密的叶子里，竟然是野葡萄。
小指甲大的野葡萄上满是白霜，揪下两粒，在衣服上擦了擦丢进嘴里。
不出所料，下一秒就酸得五官皱在一起。
就是这味！
崔昭昭多摘了几串，迫不及待拿给老妈看。
“这是酸的，可千万别吃。”于氏看一眼就觉得腮帮子泛酸，劝她扔掉。
她娘家山上满山都是野葡萄，烂了一地都没人吃，每到这时候，山上飘满酸臭味。
林氏知道她在想什么，笑了笑，让她先拿着，回去再说。
陆陆续续有人往家运栗子，所有人脸上都笑意盈盈。
栗子比想象的还多，这下不愁家里断粮了。
二郎领着弟弟妹妹们也捡了满满两背篓。
出发之前林氏提醒过村人，准备几块粗布垫手，冯氏心疼布料，所以二郎几人全凭一双手，每个人手掌上全是密密麻麻的小孔。
“愣着干嘛，赶紧送回家，回来还能捡一趟。”冯氏催促。
二郎站着没动，看向崔老太，欲言又止。
“瞧我做啥？”崔老太没好声气。
之前还在老宅住的时候，娘没少指使他们去上房偷吃的，尤其娘生了妹妹后，馋爷奶养的鸡，吃不到就哭喊着要把妹妹卖了换钱，没法子，他们只能去偷鸡。
他知道奶奶不喜欢他们，但也只能硬着头皮开口。
“奶...”二郎脸涨得通红，“能不能，把栗子放老宅。”
崔老太还没反应过来，冯氏却嗷一嗓子蹦起来。
“你啥意思？咱家的东西，放老宅干啥！”
今天一天，二郎心里除了失望还是失望，之前爹挣钱，娘不给他们吃饭就算了，但栗子全是自己和弟弟妹妹捡的，要是放在娘手里，绝对不会煮给他们吃的。
自己吃不吃无所谓，弟弟妹妹们还要长身体，冬天没有野菜吃，他们会饿坏的。
二郎越过冯氏，直挺挺跪在崔老太面前，其他几个孩子也跟着二郎跪成一排。
“天爷啊，这是嫌俺累赘了，逼死人了！”冯氏坐在地上哭嚎。
村人手里捡着栗子，眼睛却偷瞄这边。
崔老太黑着脸，她很不想管二房的事，要是收下了，冯氏背地里指不定怎么编排自己。
她都半截埋土的人了，总不能被气死吧。
“娘，二伯娘为啥要哭啊？”小六歪着头不解问道。
崔昭昭憋笑，这小子绝对有点什么腹黑属性。
明眼人都知道冯氏既不想出力，又想好吃好喝，偏他要当着冯氏的面直白问出来。
林氏温柔摸了摸小六的头，声音不大不小，刚好所有人都能听到。
“因为这样她就不能想吃就吃了啊。”
人群哄堂大笑，连崔老太都差点没压住嘴角。
“噢——”小六恍然大悟，尾音旋转，最终又转到被羞红脸的冯氏身上。
“可是我看二伯娘没捡栗子呀，娘不是说过，要付出劳动才能收获嘛，我看二伯娘没动手，还以为她不喜欢吃栗子...”
小六话音刚落，林子里又一阵哄闹声，比方才更热烈。
“对！立冬娘还不如几岁的孩子懂事。”有人高声喊道。
崔老太被小六的机灵劲逗笑：“小六说的对，没干活的人不配吃，二郎，栗子都放老宅吧。”
崔老爷子没说话，也是默认的意思。
二郎喜出望外。
崔老太横了眼冯氏：“奶给你们守着，想吃就来老宅煮。”
“谢谢奶！”
二郎一个高蹦起来，赶忙背起背篓下山。
这可是几十斤的栗子！
冯氏越过里正，哭着扑向裴师爷：“青天大老爷，您可要给俺做主啊，他们这是逼俺去死。”
裴师爷跟着上山只是想看看栗子树长什么样，青阳县多山，要是别的山上也有栗子，那会有更多的人不被饿死。
没想到不光见识了栗子，也见识了一场闹剧。
“咳咳。”裴师爷从冯氏手里拽出衣摆，“裴某只是师爷，并不管事，况且下河村的事，自有里正管理。”
冯氏哭声戛然而止，视线在裴师爷与里正之间徘徊。
“不过裴某有一句话，虽说世人重孝，但裴某认为，母慈子才孝。”
这次上山，裴师爷也见到了下河村所有村民，冯氏的五个孩子衣着寒酸，在人堆里都分外显眼。
可见冯氏平日对孩子并不上心。
里正对冯氏嫌弃到皱鼻，他现在脚边都是冯氏吐的栗子皮。
“二郎做得没错，就算要我支持公道，我也支持二郎。”
见里正都向着二郎，冯氏鼻涕眼泪一抹，嘟嘟囔囔开始捡栗子。
“有本事都别回家，等他爹回家的，现在俺一个人都欺负俺。”
地上和树梢零星剩下一些栗子的时候，里正叫停了众人。
裴师爷虽然不是下河村的人，但毕竟来帮村里打井，怎么也要给裴师爷分一些。
但裴师爷几人都是男人，对厨房一事不通，还得厨艺好的妇人帮忙处理栗子。
看来看去，最终选了林氏。
崔成良中途送了一趟栗子，现在背了几十斤，剩下的篓子崔老爷子拎着。
于氏和三个孩子也手脚麻利，捡了不少，崔家一家人互相搀扶，笑着下了山。
林子只剩里正领着村里几个小辈，冯氏厚着脸皮又捡了一些，掂量着有二三十斤，心满意足下山。
二郎捡的栗子全堆在西屋，林氏她们回来的时候，几个孩子正在剥栗子。
“爷奶，二叔二婶。”二郎局促的站起来。
林氏笑着点头，小六蹦蹦跳跳凑过去。
“二哥，你这样太废手了。”
小六老练的抽了根柴火，在手里颠了颠，大棒子抡向地上的毛球。
二郎捡回来的毛球都是底部开口，熟透了的，瞬间栗子四散崩开。
小六颠颠的捡起栗子：“这样就省力多了。”
二郎脸色通红，他太笨了，还是小六聪明。
他掌握了方法，和四郎手上不停，圆滚滚的栗子在院子中跳跃，立冬领着两个弟弟玩闹着捡栗子，小六也在一旁凑热闹。
暮色金黄，崔家一片欢声笑语。
林氏笑着舀水洗去栗子上的浮灰。
崔昭昭看着窗外：“小六这鬼机灵也不知道随了谁。”
不管她还是老妈，都没让小六干过活，偏偏这小子还扮做老成，教二郎剥栗子。
现在正在外面头头是道的讲怎么做糖炒栗子。
“不管随谁，总归是吃不了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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