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蛾会带着他的指令,飞往城西的一处宅邸。
在那里,他安插的暗子,会将一份“不经意间”发现的,关于户部侍郎张谦“贪墨军饷”的证据,送到二皇子赵立的案头。
这份证据,足以让张谦伤筋动骨,但又要不了他的命。
它真正的作用,是逼迫张谦,为了自保,去寻找他当年的靠山。
而那个靠山,正是当年构陷赤水大营的主谋之一。
一张精心编织的大网,已经缓缓拉开。
而张谦,只是网上第一个挣扎的猎物。
“十年了……”
陈夜望着天边那轮残月,轻声呢喃。
“游戏,才刚刚开始。”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
一份来自城西密探的卷宗,就摆在了二皇子赵立的书桌上。
赵立披着外衣,草草看了一遍,眉头便紧紧锁了起来。
“户部侍郎,张谦?”
他放下卷宗,看向一旁的魏征,“这个人,我记得是太子太傅王德一党的人,平日里跟我们井水不犯河水,怎么会突然查到他贪墨军饷的证据?”
魏征躬身道:“殿下,是陈先生昨夜派人送来的线索。我们的人顺藤摸瓜,只用了一个晚上,就在张谦外室的宅子里,搜出了他私藏的账本和地契。”
“陈夜?”
赵立的眼神变得复杂起来。
他昨晚才答应陈夜重查赤水营旧案,今天,陈夜就立刻送上了一份大礼。
这个张谦,官职不高不低,却是朝中有名的“清流”,隶属太子太傅一脉,是赵立大哥赵弘背后势力的中坚力量。
如今赵弘被废,太子太傅一党群龙无首,正是痛打落水狗的好时机。如果能借着“贪墨”的由头,扳倒张谦,无疑能进一步瓦解对方的势力,为自己将来登基扫清障碍。
这步棋,走得又准又狠。
可是……太巧了。
赵立总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陈夜的目的,真的是为了帮自己清除异己吗?
还是说,这个张谦,本身就是他复仇名单上的一员?
他是在利用自己,来对付他的仇人?
“殿下,此事要如何处理?”魏征问道,“这张谦虽然只是个侍郎,但背后牵扯到太子太傅,若是动他,恐怕会引起不小的震动。”
赵立的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着,发出“笃笃”的声响。
他在权衡。
动张谦,好处是显而易见的。可以打击政敌,收拢权力,还能向陈夜展示自己的“诚意”,巩固这个刚刚建立的脆弱同盟。
但风险也同样存在。
他等于是在按照陈夜的剧本在走。这会让他产生一种被牵着鼻子走的不悦感。
而且,谁知道这个张谦背后,还藏着什么更深的东西?万一捅了马蜂窝,引出什么自己无法掌控的局面,那就得不偿失了。
“把卷宗,再给我看看。”赵立沉声道。
这一次,他看得无比仔细,连账本上每一个数字的勾画,都没有放过。
忽然,他的目光停留在了一页不起眼的记录上。
“……朔州,粮草转运,亏空三成……”
朔州!
赵立的瞳孔瞬间收缩。
十年前,赤水大营就驻扎在朔州!
这个张谦,当年在兵部任职,负责的正是军需后勤!
一切都串起来了。
陈夜根本不是在帮自己打击政敌!
他的目标从一开始,就是这个张谦!他想通过自己,对十年前的旧案,发起第一次试探性的攻击!
“好……好一个陈夜!”
赵立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
他感觉自己像个傻子,被人玩弄于股掌之间。
一股怒火从心底腾起,他几乎要将手中的卷宗撕得粉碎。
但,他忍住了。
理智告诉他,现在还不是和陈夜翻脸的时候。
没有陈夜,就没有《紫微宝箓》,他现在所有的优势,都将荡然无存。
而且……
赵立的眼神,再次落在了那行“亏空三成”的字样上。
一个大胆的念头,在他脑中浮现。
陈夜想利用自己。
自己,何尝不能反过来利用他?
赤水大营的案子是父皇钦定的铁案,翻案,难如登天。但如果……只是利用这个案子,来打击其他的竞争者呢?
比如,三弟赵恪。
他的母族,手握京畿兵权,一直是他最大的依仗。而当年,在赤水大营案中,三弟的舅舅,那位如今的京畿卫戍将军,似乎也扮演了不那么光彩的角色。
如果能借着调查张谦,顺藤摸瓜,将火引到三弟那边去……
这岂不是一石二鸟之计?
想到这里,赵立胸中的怒火,瞬间被更加炽热的野心所取代。
他看着眼前的卷宗,仿佛看到的不再是一个烫手的山芋,而是一把能助他扫清所有障碍的,绝世利刃!
“魏征。”
“属下在。”
“备车,去大理寺。”赵立的嘴角,重新噙起了一丝自信的笑意,“这么一份大礼,总要亲自送过去,才显得有诚意。”
他要把这潭水,搅得更浑!
他要让所有人都下场,在泥潭里互相撕咬。
而他,将是那个站在岸上,笑到最后的人。
至于陈夜……
赵立的眼中闪过一丝狠厉。
等我坐上那个位子,第一个要除掉的,就是你这个知道太多秘密的,索命恶鬼!
大理寺门前,车马喧嚣。
赵立的四轮马车在石阶前停稳,鎏金的车顶在午后阳光下反射出刺眼的光芒。他没有急着下车,而是透过车窗的纱帘,静静看着那块刻着“明镜高悬”的巨大牌匾。
魏征在车外躬身侍立,一言不发。他能感觉到,自家殿下此刻的心情,像是暴风雨前宁静的海面,看似平稳,底下却酝酿着足以掀翻一切的巨浪。
终于,车帘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掀开。
赵立走了下来。他今日穿了一身玄色亲王常服,腰束玉带,面容沉肃,眉宇间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忧国忧民。他每一步都走得很稳,仿佛脚下不是通往大理寺的台阶,而是通往权力之巅的阶梯。
“殿下,您……真的要……”魏征还是忍不住低声劝了一句。
赵立脚步未停,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开弓没有回头箭。”
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大张旗鼓地来,让所有人都看见,他二皇子赵立,为了查明一桩陈年旧案,不惜得罪同胞手足,也要将证据呈交国法。
这是何等的大义凛然!
大理寺卿何大人,一个年过半百、瘦得像根竹竿的老头,早已闻讯带着一众官吏在门口迎接。看到赵立亲自前来,他那张布满皱纹的脸上,表情管理瞬间达到了顶峰。
“不知二殿下驾到,有失远迎,恕罪,恕罪。”何卿躬着身子,姿态放得极低。
心里却在骂娘。
皇子亲临大理寺,准没好事。尤其这位二殿下,出了名的笑里藏刀,今天这阵仗,怕是要捅破天了。
“何卿不必多礼。”赵立虚扶一把,语气温和,却带着一种天然的压迫感,“本王今日前来,是为公事,也是为国事。”
他侧过身,魏征立刻会意,将一个用黄布包裹的卷宗,双手奉上。
“这是……”何卿的眼皮跳了一下。
“一份账册。”赵立淡淡道,“本王无意间得来,上面记录了一些……触目惊心的东西。”
他没有多说,只是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示意进入大堂详谈。
大理寺正堂,气氛森严肃穆。
何卿屏退了左右闲杂人等,只留下几名心腹主簿。他亲自为赵立奉上茶,然后才小心翼翼地打开了那个黄布包裹。
当他看到那本陈旧的、边缘已经磨损的账册时,他的手微不可察地抖了一下。作为大理寺卿,他接触过的案卷堆积如山,只一眼,他就判断出,这东西,年头不短了。
赵立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浮沫,并不急着开口。他要给何卿足够的时间去“消化”和“震撼”。
何卿的目光一行行扫过账册,脸色由白转青,又由青转为一种死灰般的凝重。他看到了张谦的名字,看到了兵部军需的条目,最后,他的视线也和赵令一样,死死钉在了那行字上。
“朔州,粮草转运,亏空三成……”
何卿的手指,捏紧了账册的一角。纸张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他比赵立知道的更多。赤水大营的案子,当年就是他协助刑部办理的。他知道这案子水有多深,知道里面牵扯了多少人,更知道,皇帝陛下对此案的态度——不许再提。
现在,二皇子把这东西扔到了他面前。
这不是证据,这是催命符!
“殿下……”何卿的声音干涩沙哑,“此案,乃是先帝钦定,陛下亦有明旨……”
“何卿误会了。”赵立放下茶杯,发出一声轻响,打断了他的话。
“本王对赤水大营的旧案,并无意翻查。毕竟,父皇圣明,岂会有错?”他先是表明了自己的立场,将自己摘得干干净净。
然后,话锋一转。
“但是,这张谦,身为兵部官员,贪墨军饷,致使前线粮草亏空。这难道不是事实?如今他官居户部侍郎,手握国家钱袋,谁能保证他不会故技重施?”
“本王关心的,是当下!是朝廷的法度!是帝国的安危!”
赵立的声音铿锵有力,在大堂内回荡,每一个字都充满了正义感。
何卿低着头,额上已经渗出冷汗。他听懂了。二皇子的意思很明白,不翻旧案,只查张谦。可查张谦,怎么可能不牵扯到旧案?
这就像是要人只吃饭,不许用碗筷一样,荒唐至极。
“殿下圣明。”何卿只能顺着他的话说,“下官,下官立刻着手调查张谦贪墨一案。”
“不。”赵立摇了摇头,笑容变得意味深长,“只查张生,恐怕不够。”
他伸出手指,在账册上轻轻一点,点在了“朔州转运”那几个字上。
“何卿你看,这笔粮草,数额巨大。张谦当年不过是个小小的兵部主事,他一个人,吞得下这么大的亏空吗?他的背后,难道就没有一个‘大人物’为他撑腰?或者说,为他提供便利?”
何卿的心脏猛地一缩。来了,真正的杀招来了。
“当年负责朔州一线军需转运、后勤调度的,是谁?”赵立仿佛只是随口一问,眼神却像刀子一样刮在何卿的脸上。
何卿的嘴唇哆嗦着,一个名字几乎要脱口而出,却又被他死死咽了回去。
他不敢说。
那个名字,是当今京畿卫戍将军,三皇子赵恪的亲娘舅,孟 Kuo!
赵立笑了,他站起身,走到何卿身边,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何卿是国之栋梁,断案如神。本王相信,你一定能顺藤摸瓜,将这些藏在朝廷肌体里的蛀虫,一个个都揪出来,还帝国一个朗朗乾坤。”
“本王,等你的好消息。”
说完,他再也不看何卿一眼,转身大步流星地走出了大理寺。
留下的何卿,瘫坐在椅子上,浑身都被冷汗浸透。他看着桌上的账册,那不再是一本案卷,而是一个烧红的烙铁,上面刻着两个字——站队。
……
三皇子府。
与二皇子府的精致典雅不同,赵恪的府邸处处透着一股金戈铁马的肃杀之气。院中摆放的不是奇石盆景,而是各式各样的兵器架和练功用的木人桩。
书房内,赵恪正赤着上身,用一块布巾擦拭着身上的汗水。他身材高大,肌肉虬结,古铜色的皮肤上布满了大大小小的伤疤,那是他早年随军出征留下的印记。
一名幕僚神色慌张地冲了进来。
“殿下!不好了!”
赵恪眉头一皱,将布巾扔到一旁,沉声道:“慌什么?天塌下来了?”
“比天塌下来还严重!”幕僚喘着粗气,将大理寺发生的事情飞快说了一遍。
他说完,整个书房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赵恪脸上的表情没有太大变化,但那双鹰隼般的眼睛里,却瞬间燃起了两簇骇人的火焰。他缓缓走到兵器架前,拿起一柄他最常用的长槊。
嗡——
长槊在他手中发出一声轻鸣。
“好,好一个我的二哥。”赵恪的声音很平静,平静得可怕,“这是嫌我们兄弟之间太平静了,非要给我找点乐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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