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锦秋偶尔会用公筷，给厉绥洲和叶桑夹点菜，厉绥洲闷着头吃掉，叶桑微笑道谢。
这顿饭厉绥洲吃了很多很多，吃得很沉默。
糖醋里脊和宝塔肉，裴承凡都没吃到嘴里两口，但他很开心：“哥哥姐姐你们多吃点，我就说我爸爸做的菜很好吃的吧！”
“你别说话！”沐锦秋没好气瞪了他一眼。
厉绥洲没抬头，只吃着东西，嘴里一声“嗯”。
叶桑倒是没吃多少。
看厉绥洲一直在吃，就像饿了很久很久都没有吃过饭一样，裴枫和沐锦秋都放下了筷子，让他一人把所有菜都给吃完了。
“慢点吃，别噎着。”沐锦秋给他倒了杯水。
裴枫试探问：“不够吃的话，我再去做点？”
厉绥洲手上一顿，抬头，冷峻的五官柔和地看着他们，摇头：“不用，我吃饱了。”
他放下碗筷，起身，朝面前这两人鞠了个躬：“裴叔叔做的饭很好吃，沐阿姨也很好，今天本该是你们一家人的团圆饭，我们打扰了，谢谢你们愿意让我们留下吃饭。”
他在身上口袋里摸了摸，正想拿手机的时候，旁边的叶桑从外套口袋里掏出一个写了福字的红包递给他，摸着有点厚。
厉绥洲看着叶桑，笑了笑，把红包递给裴承凡。
“这不能要！”裴枫和沐锦秋连忙要推脱。
“我爸妈已经离开了十六年，我真的很想他们，你们跟他们真的很像，这顿新年的团圆饭，我吃得很开心，我们来也没给你们带礼物，这个红包就当我给他的压岁钱。”
厉绥洲不管他们推脱，强硬地把厚厚的红包塞到裴承凡衣服里，“谢谢你们没把我们赶出去，还热情好心地招待我们。”
裴枫和沐锦秋又四目相对，不知道该说什么。
裴承凡眨巴着眼睛，捂着自己怀里厚厚的红包，心里偷偷开心：“谢谢哥哥姐姐！”
厉绥洲眉眼略柔和，摸了摸他的脑袋：“裴承凡，以后要好好照顾爸爸妈妈知道吗。”
裴承凡点头：“我长大成男子汉就可以照顾我爸妈了，我现在在家里也帮忙干活的。”
他有些得意。
厉绥洲低笑：“如果以后出去到外面的世界，可以去京州找一个叫权司鸣的，不管遇到什么事情，他都能够罩着你。”
裴承凡有些听不懂这话，但乖乖地点头。
“那个……你……”
裴龙和沐锦秋看他这模样，心中深深觉得不对。
想说什么时，厉绥洲走过来，一手一个揽住他们肩膀，把他们夫妻俩搂紧在怀里。
沐锦秋和裴枫又一怔，脑子有点跟不上节奏。
“裴叔叔，沐阿姨，谢谢你们今天的招待。”
爸爸，妈妈，再见。
厉绥洲松开他们，没有再去多看他们一眼，也不再停留，转身向叶桑伸出了手，“走吧。”
叶桑看他一眼，伸出手放在他的手里，让他牵着。
两人一起离开。
“哎！等等！”
要走出大门的时候，沐锦秋才反应过来回神，喊住他们后，往房间里跑了一趟。
很快就出来，手里拿着两个红包。
沐锦秋跑出来，给厉绥洲和叶桑一人口袋里塞了一个：“不管怎么说今天都是过年，钱不多，也是个喜庆。”
叶桑摸着红包，笑了笑：“谢谢沐阿姨。”
厉绥洲也没拒绝，他看着眼神温柔地看孩子一样的沐锦秋，又伸出修长的手臂抱了她一下，“妈……沐阿姨，好好照顾自己。”
沐锦秋感觉他很难过，可她不知道为什么。
她顿了顿，也反手回抱了一下厉绥洲，“你是不是真的认识我们……”
厉绥洲一怔，松开她：“没有。”
他压着眼底的酸涩，笑道：“只是有点像，让我想起了我爸妈，谢谢你们这顿团圆饭。”
这是他最后一次吃爸爸做的饭。
这也是他这一生，和爸妈的最后一顿团圆饭了。
“那个……你今年多大？”沐锦秋有些试探地问了一声。
厉绥洲怔了下：“29。”
他把年龄报大了几岁。
没等沐锦秋再说什么，厉绥洲视线望向后边的裴枫和裴承凡，笑着朝他们挥了挥手，道别：“再见了。”
“哥哥姐姐再见。”裴承凡高兴地跟他们挥手。
其实再也不见。
厉绥洲牵着叶桑离开。
“那个……”沐锦秋在后边喊：“以后想要吃饭的话，想来就还可以随时来。”
厉绥洲脚步顿了下，头也没回地背对着他们道：“谢谢，我们很快就要离开了。”
看着他和叶桑的背影，逐渐消失在巷子拐角。
裴承凡跑到屋子里，拿出红包数钱去了。
裴枫来到门外，搂住沐锦秋的肩膀，握住她的手。
“我感觉他很难过……”沐锦秋抿了抿唇角，“看他这么难过，我的心里也有点难过……”
这两个人强硬地直接来蹭饭，厉绥洲在饭桌上不管不顾的，直接吃光了所有的菜。
叶桑还好。
可厉绥洲，从头到尾周身气息就很低沉，很难过。
他进来时点的菜，也是孩子最喜欢吃的裴枫拿手好菜。
他那眼神，语气，话里话外……
不像是认错了人。
而就是把他们当作了爸妈。
或许说，他认为，他们就是他的父母。
也正是感受到这样一种情绪，沐锦秋和裴枫才没有驱逐他们，而是同意他们留下吃饭。
“他说他29岁……”裴枫蹙了下眉头，“29年前，你我才十七八岁，还不认识呢。”
“他不像29。”沐锦秋道：“他像撒了谎……”
她捂着心口：“看着他那么难过，我也难过，会不会真的是我们忘记了什么……”
可他们夫妻二人，一生的记忆都无比完整。
“我去查查吧。”裴枫捏了捏沐锦秋的手，低声道：“你不用想太多，等我查到再说。”
沐锦秋点头：“一定要查仔细。”
*
叶桑任由厉绥洲牵着自己，安静地走了一段路。
她先开口：“我可以帮你把他们的记忆改回来。”
厉绥洲摇头：“不用了。”
改回来，有可能会让他们变成两个傻子。
那样的话，他宁愿他们现在幸福地生活着。
而且，现在对他而言，他生命里最重要的存在是叶桑，无论叶桑是不是这颗星球上的人，以后只要他活着，他都会跟着叶桑走。
包括离开这颗星球。
若他们记起他，以后他离开，他们徒增伤悲。
现在他知道他们活着，并且很幸福很开心，这就够了。
不如就这样，他们幸福，他也很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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